“你被巴達索人砍下了腦袋……”
“巴達索人……”
“砍下了腦袋……”
懷中女子的話猶如一道落雷,把班索的腦袋炸得嗡嗡直響,回音不絕。
班索兩目一眩,眼前的景象模糊了,睜大眼往迷霧望去,隻見一群潰敗的野蠻人正死守着一個高台。高台上不斷有頭顱滾落下去。一個接一個老祭祀自願走到台上的祭壇,跪在一個圖陣中,任由刑手處決。
鮮皿把祭壇下的水池灌滿後,一個滿身紋着符文的野蠻人高聲領唱,把七十個一百人的吟唱聲收攏在祭壇上,催生了圖陣。圖陣微縮微放,像在呼吸,傳出震動山谷的嗥叫。
聽到獸吼,圍攻高台的人族聯軍更加瘋狂,不要命地突進。
領唱的大祭祀神情凝重地眺望黑壓壓排滿山谷的敵人,望着竭力抵擋仍節節敗退的族人,望着從祭壇滾到高台下的那些頭顱,而後望向圖陣上等待被獻祭的男人。
那個男人也擡頭望着他,聲音溫和地說:“那巴格,如果這樣做能夠挽救你的部族,那就下令吧。”
那巴格大祭祀渾身一抖,朝他曾信奉的男人跪伏下來。
刑手揮動大刀,砍下了男人的腦袋。
班索眼前的景象頓時一暗,睜開眼後隻見灰蒙蒙的天地、滿地骸骨和懷中的女子。神秘靈魂似乎沉睡了。
原來是一個夢。
這個夢好像在什麼時候做過了?
自從吃過獸晶,喚醒了神秘的靈魂,班索就不時做惡夢。夢境大多荒誕卻真實,仿佛親身經曆過一般。
上個季月,他在曼發頓王室圖書館查閱了關于夢境的事,發現沒有任何關于這種現象的描述。或許還沒有人遇到過他的情況。
也許隻有那個神秘的靈魂才知道真相。
懷中的女子見班索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輕聲問道:“怎麼了,偉大的巴巴利安?”
“巴巴利安”這個名字把班索的思緒拉了回來。“你叫我嗎?”他詫異地問。
女子更詫異,反問道:“你是誰?”
我?我可不是那個神秘靈魂。
“我叫巴達索山脈山腳下的班索。”
女子沉默良久,光茫漸弱,慢慢地不複人形,成了一團朦胧的乳光。
過了好一會兒,班索腦海中又出現空靈的女聲――
“我以為我終于可以複生了,沒想到你也才剛剛轉生。”她的聲音夾帶着幽怨和失望。
“可以告訴我,我是誰嗎?”班索眼睜睜地看着光團越飄越遠,“請問‘巴巴利安’是不是剛剛和你說話的那個人?”他想起“轉生後的軀體”這句話,恍然明白了些什麼,連忙問。
“你是誰?我可不知道。‘巴巴利安’是你的前生,等你死了,他才真正複生。”
班索急問:“如果我不想死呢?他會怎麼做?”
“哦呵呵,你去問他吧。”光團已經飄逝,隻餘空靈的聲音在腦海裡回蕩,“或許以後的你也能解救我,不過現在的你太弱小了,對我沒有幫助,回去吧。”
“我怎麼稱呼你呢?”
“像你的前生那樣叫我莫琴湖女神吧,當然,湖水快要幹掉了,你們很快就會見不到我了……”
“我以後怎麼找你呢?”
莫琴湖女神不再回應。
死寂的空間裡一點聲響也沒有,班索怔怔地看着幹涸得隻剩一汪淺水的湖。
那個神秘的靈魂是我的前生?
我的前生名叫“巴巴利安”?
我死了,前生就會複生?
還是說,前生為了複生,我必須要死?
一種對生的渴望和對死亡永恒黑暗的恐懼狠狠地揪住他的心髒。無數破碎的記憶一晃而過,使他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幾乎站不穩。
化獸的力量是前生的,他的靈魂有一半是前生的,甚至他準備回去的巴達索山脈一帶也曾經屬于前生。他活在前生的陰影下。那個叫“巴巴利安”的前生蘇醒得越來越頻繁,多數強占他的身體,說不定哪一天會把他的靈魂扼殺掉,實現複生。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前生複生的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一時間,他覺得周圍的空氣冷了許多。
在班索被前生複生的威脅恐吓得不知所措時,湖中的淺水泛起細微的漣漪,之後傳來陣陣呼喚聲。
“班索團長――你在哪裡――”
“嘿――聽得見嗎――”
“聽見了就快回答啊!”
“你在哪裡――巴達索山脈山腳下的班索――”
啊,是烏佩他們的聲音!
班索尋聲覓去,見湖水随着聲音震動着,便滑下湖床,蹲在水邊回喊:“我在這裡!你們在下面嗎?”
回喊了好幾遍,沒有答複。水下的聲音遠去。班索當即跳下湖水,往湖底遊去。
湖水看着很淺,可是遊着覺得很深,好像沒有盡頭。于是他趕緊調頭,然而湖面不見了,居然詭異地變成了黑漆漆的湖底。這下他隻好硬着頭皮往原來湖底的方向遊去。
遊了二十多個呼吸的時間,他見到下方有微亮的光。加把勁朝下猛遊,光線更亮了。終于撞穿光芒,“唰啦”一聲,他從水面竄出了腦袋。
“快看,是班索團長!”綠洲外響起“牧草”的叫聲。
傭兵們匆匆跑回綠洲,把班索拉上岸。
烏佩責問剛才戲水的兩位小傭兵:“你們走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湖裡還有人?!”
“伐木蟻”委屈地說:“你們也看到了,這個湖也就那麼大,如果團長掉進了湖裡,我們怎麼可能沒發現呢?”
“牧草”附和道:“對,我也沒有看見團長在湖裡。”
班索緩過氣後,滿懷歉意地說:“不能怪他們,是我剛才在找你們時,不小心掉進了湖裡。”
阿蘇魯掃了一眼湖周圍的腳印,皺起眉頭。不過他沒說什麼,轉身回到小船邊。
“好啦,你沒有出事就好。我們剛才都在找你呢。現在補給好了,一起出發吧。”烏佩摟了摟着班索的肩膀,說完也跟上阿蘇魯。
走出綠洲後,班索看到小船附近滿地都是剛刨出的坑。
他們以為我被沙子埋住了嗎?
一股感動的暖流從班索的心裡淌過。
為了珍貴的友誼,為了值得守護的親情,為了還沒來得及追求的愛情,以及等待他去實現的理想……班索凝望着漸漸消失在視野的綠洲,捏緊了拳頭。
我一定要活下去!
“巴巴利安”,你想複生?
沒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