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2章 照片為證
人的魂魄出現在一條龍的身體之中,就像是老鼠在開飛機似的,顯得格外的不平衡,還帶著幾分滑稽。
正因它的魂魄和身體無法融合,龍的動作也變慢了許多,這也為什麼過了許久,那條龍才睜開眼睛。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出現在楚遙的腦海之中,這條龍看起來更像是那個魂魄的「容器」。
也就是說,這條龍並非是天然孕育出來的龍,而是後天製造出來的龍。
舉個例子的話,就像是有人製造了一具和人類完全一樣的仿生身體,又將自己的腦電波連接到了這具身體上,從而實現由人類來操控這條龍。
那麼,操控者並不會離龍軀太遠,他很可能就在現場。
楚遙一一打量過面前的幾人,不知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手段,還是說她的想法出了差錯,她並沒有找到龍軀裡的那個魂魄。
或許是存在的時間太久,那個魂魄的面貌已經有些模糊了,勉強能看得出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性,臉上還有一道幾乎貫穿全臉的疤痕,四肢和腹部更是有數不盡的傷疤。
一般來說,身體的疤痕並不會出現在魂魄上,但也有兩個例外。
其一,便是這些疤痕是有人用了某種能夠觸及魂魄的巫術造成的,會導緻傷者生生世世都攜帶這些疤痕,甚至還會有痛感。
傷者轉世以後,雖然並未受傷,但那種疼痛就像是烙印在骨髓之中,時不時就會發作,讓人生不如死。
當然,除非傷者做出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聖巫一般不會使用這種近乎詛咒的禁術。
其二,也有可能是這些疤痕給傷者帶來了極大的影響。
這種深遠的影響,往往是一種屈辱,就比如古代會在犯了重罪的犯人或是奴隸臉上刺字一樣。
時間越長,恨意越濃,疤痕也會深入骨髓。
隻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說明了龍軀之內一定是個窮兇極惡之人的魂魄,才會有如此多的烙印。
「如此一來,倒是不能妄下定論了……」楚遙思索著。
假如隻看靈魂的性別和年齡,倒是可以排除在場的女性和年輕男性,剩下的人裡隻有陳隊長和另一個「祭品」有可能是操控這條龍的人。
但魂魄不一定會反映人的此生,也有可能是某個人前世的形象。
那麼,便隻能排除薛秋凝和苔娘了,因為她們是沒有轉世過的若澤人。
與此同時,蘇恆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麼。
在重演發生之前,小茹也意識到自己被那個人欺騙和利用了。
而她用盡全力,向蘇恆傳達了一句話。
「那個人……在這裡、是假的……」
可能是因為她的身體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並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而是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殘缺話語。
不過,蘇恆也猜到了,她想說那個和她進行交易的人,就在他們之中。
但她為什麼會說,那個人是假的呢?
難道,在場的某個人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一瞬間,蘇恆的腦海浮現過許多雜亂的畫面。
既然那個人能和小茹做交易,令她與皿藤共生,就說明他本身的實力不簡單。
蘇恆甚至認為,那個人就是造神計劃的真正主使——也就是他們面前的這條龍。
隻不過,他在世間行走,肯定也需要一個普通人的身份。
而裴念等人進入薛家山後,造神計劃才被正式啟動了,故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在他們的隊伍之中。
雖然他不確定那人的身份,但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蘇恆開口問道:「陳隊長,你16年的時候有來過薛家山嗎?」
「啥玩意兒?」陳隊長先是一愣,對上蘇恆眼神的一剎那,他明白了一切。
他憤然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懷疑老子?!如果我是背後搞鬼的人,我幹嘛不趁著前幾天把他們幾個都殺了,還要留到現在。」
而薛秋凝也幫腔道:「那個內鬼可能是任何人,都不會是陳隊長。」
「我隻是向您討要一個答案,您可以選擇不回答。」蘇恆冷靜地說道。
當然,他和陳隊長都清楚,如果陳隊長不回答,便是默認了。
「好好好,激將法是吧?」陳隊長被氣笑了,「一?我來過這裡很多次,那一年應該也來過,還是在冬天的時候。」
「那您還記得,當時您的隊伍裡有幾個人嗎?」蘇恆繼續追問道。
陳隊長頓了一下,又回答道:「哪有什麼幾個人,你當這地方是什麼金山銀山的麼?自然隻有我一個人進山。我還記得,那次我走岔了路,繞到了森林的另外一邊……」
他說的頭頭是道,蘇恆卻已經發現了他話語之中的破綻。
「既然您記得是冬天進的山,怎麼會忘記那年下雪以後,薛家山發生了多次山體滑坡呢?」
「我有說過這裡沒發生過山體滑坡麼?你怎麼就那麼肯定呢?」陳隊長又反駁道,「而且,我還真遇到過一次山體滑坡,得虧我命大,才逃了出來。」
「是嗎?」蘇恆若有所思地說道,「但是……一六年冬季並沒有下雪,是到了隔年的一月初才降下初雪。」
「這……」陳隊長微微一窒,很快又說道,「都過去這麼些年了,我哪裡記得是一?」
蘇恆沒有被他的話惹惱,反而有條不紊地說道:「那您又記錯了,那一年沒有發生任何的山體滑坡。」
「你耍我?!」陳隊長驀然睜大了雙眼,「不對,你說沒有就沒有,那我說有,為啥就不能是有?」
無論他倆說什麼,都隻是一面之詞,剩下的幾人之中,也無法為他們作證。
而且,在場的其他人基本都認識陳隊長,這樣看來,反而是蘇恆落了下乘。
但陳隊長也沒有想到,蘇恆還有一道殺手鐧。
「陳丹雪,這個名字,您有聽過嗎?」
聽到這個名字後,陳隊長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他的這一反應落在眾人眼裡,大家都一頭霧水。
「陳丹雪?應該是個女孩的名字吧?」裴念思索著說道,「聽起來,應該是九零後會起的名字……難道說……」
陳丹雪就是陳隊長女兒的名字?
且不論蘇恆為什麼會知道陳隊長女兒的名字,為什麼陳隊長對這個名字的反應如此奇怪呢?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問他,是否聽說過楚遙這個名字,他肯定不會露出疑惑又帶有幾分茫然的神色,而是會去揣測提問者的用意。
「噓。」楚遙將食指擋在嘴唇前,示意他稍微小點兒聲。
他們離陳隊長有些距離,陳隊長的心聲也會隨距離減弱,她必須得在安靜的環境之中,才能聽清陳隊長在想些什麼。
「陳丹雪……?不可能……她不叫這個名字……為什麼……是不是有詐?」
陳隊長心中所想斷斷續續的,好似信號不好的通話一樣。
不過,楚遙還是推測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陳丹雪並不是陳隊長女兒的名字,但蘇恆突然提到這麼詳細的人名,再加上他剛才話語裡的陷阱,使得陳隊長不得不提防蘇恆的意圖。
未等陳隊長給出確切的答案,蘇恆再一次開口道:「您不是告訴他們,您進山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女兒嗎?怎麼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呢?」
「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怎麼對我的家事了如指掌呢?」陳隊長反將一軍,「我聽說,隻有自願成為造神計劃的一份子,才會共享其他人的記憶,莫非……」
「若我自願成為犧牲品,我就不會被綁在這裡了。」蘇恆駁斥道。
陳隊長亦是翻了個白眼,「那如果我才是內鬼的話,現在就剩咱們幾個了,我不殺你們,還留著過年吶?」
「行了!老陳你也是的,跟個毛頭小子較什麼勁?至於你,什麼都不懂,就少說兩句。」薛秋凝煩躁地說道,「你倆在這裡吵來吵去的,對咱們有什麼益處嗎?再拖一會兒,那條龍怕是要徹底蘇醒了!」
「就是你在操控那條龍!你敢承認嗎?」
「他是想拖到恢復行動力,才故意往我身上潑髒水!」
剛才還吵得面紅脖子粗的兩人,此刻說出來的話倒是同一個意思了。
「我不是要拖延時間。」蘇恆頓了一下,繼續冷靜地分析道,「以我們幾個的實力,根本無法抗衡龍的力量。我猜的沒錯的話,想將自己的意識轉移到那條龍的身上,需要一段時間。」
他看向陳隊長,「而在這期間,你的身體一定是最為虛弱的。我們必須得把握住這個機會,才能阻止龍……不,神的誕生。」
「哎,我可沒承認是我啊。」陳隊長擡起手,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口說無憑,你總得拿出點兒證據來吧。」
預想之中的慌亂並沒有出現在蘇恆的臉上,相反,他勝券在握地笑了笑。
「我當然有證據,而且這個證據,就在……」
他指向陳隊長的左臂,說道:「在您的胳膊上,有一道七厘米以上的疤痕,對嗎?」
陳隊長撩起自己的袖子,那裡的確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雖然過去許久,傷口早已癒合,但也能看出傷得很重。
「是有,這又能證明什麼呢?」陳隊長無所謂地說道,「而且,你剛才也有可能看到這個傷疤。」
「那道傷疤是薛家山才有的一種野獸抓撓而緻,而那種野獸的爪子中含有劇毒。哪怕是稍微破了皮,都會緻人死亡。」蘇恆解釋道。
「你說什麼呢?這道傷口隻是我之前登山的時候,不小心被當地的土狼抓到了。」陳隊長面不改色地說道,「再說了,你怎麼知道這傷疤是什麼動物導緻的?」
「那當然是因為我見過那隻動物……不,應該說那隻也是人類變異而成的怪物。」蘇恆抿了抿唇,「與普通的狼不一樣,那種野獸的爪子上還有一根毒刺,用來注射毒液。」
而陳隊長的傷疤靠下一點兒的地方,的確有一個筷子粗細的小洞,看上去極深,至少到達了皮下兩到三公分的深度。
從傷疤的顏色來看,兩處傷疤應該是同時出現的。
「誰知道你是不是照著我的傷疤編了個故事呢?」陳隊長又反駁道。
「我能找到和你有同樣傷疤的屍體。」蘇恆平靜地說道,「如果你說那個孔也是其他東西導緻的,總不能這麼巧,還有一個人也和你有同樣的傷痕吧?」
「咱們現在都被困在這,你要找也得等我們出去。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算不得數。」
兩人說得都有道理,一時間僵持不下。
薛秋凝卻是聽不下去了,她直接沖著蘇恆問到:「喂,姓蘇的小子,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倆也別磨磨唧唧了,不妨直接說出來,我們也好考慮一下。」
「好,那我就直說了。我懷疑陳隊長是控制那條龍的幕後主使,他遲遲不肯動手,隻是在等待魂魄與龍身徹底融合。」蘇恆繼續說道,「理由就是,我曾見過真正的陳隊長。」
「什麼叫做真正的陳隊長?」薛秋凝疑惑地問道。
「七年前,我剛進山不久,便遇到了一個尋找自己女兒的人。不過,他那會兒被野獸襲擊,受傷嚴重,已經命不久矣了。」蘇恆緩緩說道,「他隻告訴我,他的女兒叫丹雪,自己姓陳,便去世了。」
「會不會是認錯人了呢?」裴念也問道,「畢竟,姓陳的人很多嘛。」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那我也不會執意認為是陳隊長,但巧的是……」蘇恆拿出了一張照片,「他在臨死前,還託付給我這張照片。」
那是第一次死在蘇恆面前的人,與直接發現屍體不一樣,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死亡降臨。
這也導緻,他無論做什麼事,都會將那張照片帶在身上。
照片上的男人看上去三十五六歲,而他旁邊是一個半大的女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