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六日院試,需要提前一天去縣城。
崔維桢帶上竹制的書箱,書箱分兩層,上一層裝着換洗衣物,下一層裝着文房四寶、鎮紙、火折子、筆架、水葫蘆和幹糧,這些都是要帶進考場用的。
葉蓁蓁要賣脂粉換銀子,肯定也要去縣城的,不過她還多了一層考慮,“娘,桢哥兒一個人在縣城怕是照顧不好自己,我想去陪考,也好讓他安心考試。”
此舉正合崔大娘心意,她連連點頭,“那就再好不過了,你也别擔心家裡,我現在身體大好,可以照顧自己,你盡管陪着桢哥兒去考試便是。”
與桢哥兒一說,他并不贊同,“隻不過四天的功夫罷了,在客棧住着,一切都方便,蓁蓁不必跟來,比起我,娘更需要照看。”
說什麼都不同意的。
葉蓁蓁無法,隻好在五号當日,與他一大早啟程,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再獨自返程。
坐的還是二德叔的牛車,正好撞上同樣去考試的葉世明。
葉世明去考試,幾乎一家子人都驚動了,大房和二房且不說,連葉伯山和李二娘都來了,各個殷勤備至、滿懷希望,步步相送,一直送到村口的牛車處。
“好了,爹,娘,你們都回去吧,有大哥跟着照顧我呢。”
什麼?
葉世明居然讓葉大勇去陪考?
葉蓁蓁這才注意到,葉世明輕身上陣,書箱和包袱全都讓葉大勇背着,護短的性子立馬就犯了,“二叔,陪考這種事,還是讓二嬸去吧,我爹一個大老爺們,不懂得照顧人,免得耽誤你的考試,反而不美了。”
葉家一大家子,這才發現坐在車上的崔維桢和葉蓁蓁,葉世明臉色立馬就拉了下來,出乎意料的是,葉大勇直接回了她,“大丫,沒事兒,是爹自願去陪你二叔考試的。”
葉大嬸不停地朝葉蓁蓁使眼色,葉大勇的表情也有些不對勁,怎麼說呢,就像個從來不撒謊的老實人,極力隐忍卻不受控制露餡的拙劣樣……
葉蓁蓁:“……”
這兩口子是在搞什麼把戲哦。
好在葉家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葉世明和崔維桢身上,并沒有注意到葉大勇拙劣的演技,不然非得暴露不可。
除了大房外,葉伯山是最希望崔維桢同樣考中的葉家人了,當即便勉力了幾句,崔維桢客氣地道了謝,倒是讓外人挑不出丁點兒不對。
葉二丫向來不甘示弱地宣告存在感,這會兒竟是公然給崔維桢送了一隻香囊,“桢哥兒,這是我這陣子做的香囊,上面繡了福字,希望能夠庇佑你考中秀才,看在我一片誠心的份上,你就收下吧。”
葉家人神色自若,似乎并不覺得妹妹給姐夫送香囊有什麼不對,李二娘甚至還道,“這可是二丫辛辛苦苦做了好幾天的香囊呢,大丫女紅不行,二丫便給她姐姐代勞了,桢哥兒你就不要見外了。”
這破碎的三觀哦。
葉蓁蓁大約知道李二娘是怎麼在親姐去世後成功上位了,估計和二丫一個德性。
“雖然說鄉下人不用太講究,但咱們葉家也算是耕讀人家,男女大防還是要講的。”
葉蓁蓁把香囊推回去,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冷笑道,“二丫還沒說親呢,給外囊送香囊算什麼回事?沒得敗壞她的名聲,說她輕浮了。”
到時候借口賴上桢哥兒,才叫惡心呢。
葉二丫羞惱得臉色青白,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比毒蛇還陰寒。
葉蓁蓁也不是被吓大的,挑釁地看回去,想要在她眼皮底下勾搭人,再回娘胎修煉五百年吧。
葉家還是有明白人的,被葉蓁蓁這麼一點撥,葉伯山和葉世明都反應過來了,畢竟他們還指望用二丫的婚姻謀劃好處呢,自然不願意讓她敗壞名聲,直接把人趕回去了。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世明,桢哥兒,你們啟程吧。”
葉伯山開口說道,“你們也不是外人,在縣城住着,要記得相互扶持。”
崔維桢和葉世明都應是,二德叔驅趕着牛車,終于啟程了。
葉世明一路上隻顧着和崔維桢探讨學問,顧不上理會葉大勇,憋了大半天的老實人,t這會兒終于找到機會和葉蓁蓁說悄悄話了。
“大丫,你二叔花了十兩銀子,與人買到學政大人的喜好了。”
葉蓁蓁不急着細問學政大人喜好,反而問道,“家裡哪來的十兩銀子?”
葉大勇眼神閃了閃,“你爺賣了祖田。”
葉家世代居住在葉家村,祖上積累了不少家業,祖田便是其一。
這些年為了給葉世明讀書,已經賣過好幾次祖田了,從五十多畝地銳減到二十畝,地裡産出勉強能夠供養一大家子人,現在又賣了祖田,以後葉家人是要喝西北風嗎?
葉蓁蓁都驚呆了,“賣了多少?”
“兩畝地,二十兩銀子。”
葉蓁蓁看向旁邊高談闊論、毫無心理負擔的葉世明,心中鄙夷更甚了。
崽賣爺田,還真是一點也不心疼啊。
葉大勇心疼了,可惜他在家中沒啥地位,意見不重要,現在他和葉大嬸一個心思,就希望葉世明這次能夠考中秀才,好歹幫襯一下家裡,不然日子真的要困難起來了。
除了葉世明,他們家姑爺能不能考中,也是很重要的。
葉大勇做賊心虛地張望了一番,才壓低了聲音對葉蓁蓁說道,“大丫,你二叔買來的消息,我都偷聽到了,他還買了一份押題,據說是學政大人親自出的,有這次院試的題目,等會兒去了縣裡,找到落腳處後,我會趁你二叔不注意,偷出來給桢哥兒瞧瞧,再加上那些消息,桢哥兒考中的幾率就更高了。”
原來這才是他給葉世明陪考的原因。
葉蓁蓁心裡有些感動,但還是說了,“院試何等重要,學政大人怎麼會洩題呢,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十兩銀子就能買到這麼重要的押題,怕是被騙了吧。”
葉大勇被吓到了,一時間六神無主,既擔心那題是真的,有殺頭之禍;又不願意是假的,那銀子豈不是白花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葉蓁蓁無奈地搖了搖頭,“您就不用操心了,鐵定是假的,損失些銀子,總比殺頭強。”
無論是真是假,她都不會讓桢哥兒沾上的,以免出什麼意外,徒惹一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