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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貴極人臣 瀟騰 2544 2024-08-29 11:11

  弘治時代徹底畫上了句号,接下來開啟的是正德元年。

  經此一遭,朱厚照的情緒終于稍稍恢複。弘治帝的葬禮這才開始正式啟動。就當他在父親身前傷心欲絕之時,禮部會同内閣和翰林院早已根據弘治帝的遺诏,出台了《大行皇帝喪禮儀注》的草稿。弘治帝的陵寝早已修好,是位于筆架山的泰陵。

  李東陽等幾朝元老對于送走朱家短命的皇帝一事,早已是熟門熟路。這份儀注也是經過了幾代嗣皇帝的挑剔後完善而成,本以為不會有什麼問題,誰知,朱厚照還是挑出了毛病。他覺得儀式尚不夠隆重,還要加厚。首先是小殓。他要求給他爹百蘊香湯沐浴容顔,墜百粒明珠寶玉做壽衣,設置祭奠物更是要翻倍。接着是大殓,弘治帝的安神帛,立銘旌皆太過簡樸,要求換最好的缂絲布料,同樣繡上珠寶翠玉。若不是不能讓弘治帝的遺體一直晾在外面,他說不定還會造一具更為華麗的金絲楠木棺材呢。

  這些雖然奢華了些,可大臣們念在弘治帝往日的恩情,又覺新帝是一片孝心,故而都一一應了。月池更不好再說什麼。隻是,他們本都以為已是結束,誰知,才是開始。朱厚照挑完了器物,開始挑儀式。根據典制,大殓過後,在嗣皇帝的帶領下,宮眷及京城的文武百官及三品以上的命婦都要到思善門外哭靈。往年大家一般是早上來哭一次,連哭三天也就是了。可朱厚照要求,早晚都要來,同時要哭七天。分封在外的宗室也是如此,都要在府裡擺上香案面對紫禁城的方向祭拜緻哀。

  哭也是個力氣活,而且必須極哀,否則殿前失儀,以新帝的滿腹怒火,不知會如何發作。這樣真情實感的發揮過後,年高的官員及命婦就有些吃不消了。更糟的是,他們回家也不能好生休息。京城所有寺觀要擊鐘三萬下,為弘治帝積福,可以想見,在轟鳴的鐘聲下,北京城裡人畜這段時間都不得安生。

  不過大臣們當然要更慘一下,接下來是給弘治帝定谥号了。朱厚照在這方面更是挑剔到了頂點。文武百官絞盡腦汁,上尊谥議文堆滿了朱厚照的龍案,可他一個都不滿意,隻覺這些詞語根本不能表現他父皇美德的萬分之一。

  月池索性勸他:“您不如親拟一個,您所拟的,先帝必然歡喜。”

  朱厚照正缺乏宣洩感情的渠道,當下以萬分的熱情投入進去,最後定下的谥号是“建天明道誠純中正聖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廟号為“孝宗”。

  朱厚照哀愁道:“父皇一生都在緬懷皇祖母,以此為廟号,不論何處史家工筆,他們母子都會在一處了。”

  月池想到弘治帝坎坷的身世亦不由慨歎。生在帝王之家,享盡榮華富貴,可對于平常人家的快樂卻始終求而不得。可在民間的貧賤母子中,雖然日夜相守,卻同樣煩惱不斷,他們日思夜想的又是安富尊榮了。人性如此,或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祭禮一過,欽天監定下吉日,便是舉行梓宮發引儀式。這是喪禮最重要的一環,所有人都極度細緻确保每一步盡善盡美。事實也的确如此,隻有一個意外,在孝宗皇帝的棺椁入地的那一刻,張太後當場哭昏過去,最後被擡回紫禁城,幸好隻是傷心過度,并無大礙。

  這一場葬禮過去,不論官職大小,頭戴烏紗者都似打了一場仗一般。可惜勝利過後,還不能休息,因為有更大的挑戰等待他們——半月之後,就是新帝的登基大典。這種儀式的籌備和出席,無官無職的李越都是沒有資格的,本以為能夠在家中暫歇一段時間。可天曾想到,她的月事到了。

  前所未有的沖擊與疲憊,終于激出了她第二次初潮。為了避免皿崩露陷,她每日都帶着月事帶,所以當她感覺到下身的暖流湧出時,甚至連亵褲都沒弄髒。而可以預想的是,如果她的命夠長的話,絕經之前都要與月事帶為伍。想想就讓人堵心,她面色蒼白,捂着肚子在床上頭腦發脹。

  貞筠熬好了藥偷偷端了進來,又換了一個湯婆子讓她摟在懷裡。月池看着這淡褐色的湯汁:“這是什麼?”

  貞筠道:“桃紅四物湯啊。補皿調經的。”

  月池霍然起身:“你瘋了,若是露了行藏……”

  貞筠現下可是一點兒都不怕她了,她毫不客氣道:“這種東西,哪家不備個幾包當茶喝。再說了,你若是月月都來一遭面白如紙,傻子才不知你是為甚呢。”

  這一語驚醒夢中人,月池悚然一驚:“貞筠,快幫我買胭脂回來。”

  貞筠會意:“不急,你先在家靜養。”

  月池額頭冷汗直沁:“拖不得,萬一他突然召見。再沒有比他更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了。”

  事實證明,月池所料果然不錯,登基大典前夕,朱厚照便召她入宮。禮部的司設監、尚寶司幾乎是不眠不休地運作,将奉天殿和華蓋殿裝飾一新。大典設在奉天殿,而在開始之前,朱厚照在華蓋殿準備。月池見到他時,他尚着一身孝服,正在面色肅然地坐在寶座上。

  就這麼短短數日,朱厚照似乎已然完成了從太子到皇上的身份轉換。至少在他做太子時,月池從未見過他這麼莊重的模樣,即便是見她來,也隻是微微一笑,命她去觀禮。這鐘極大的恩典,若是張奕在此,估計已經感動得痛哭流涕,可月池既不稀罕,也不樂意。

  她忍着酸痛跪下謝恩,極為懇切道:“萬歲深恩厚德,臣銘感五内,隻是臣一介白身,無功于社稷,實不敢僭越……”

  朱厚照卻不耐煩聽這些文绉绉的推辭,不過短短數日,他更習慣了說一不二:“讓你去就去。休得多言煩朕。”

  月池:“……”看着殼子是變了,誰知骨子裡還是一樣。這下可好了,真要成為天朝第一大紅人了。隻是這代價,想必也是沉重的。

  朱厚照此刻對伴讀内心的怅惘絲毫不知。大典前夕,禮部官員依禮祭告天地宗廟,而朱厚照則去孝宗靈前祭拜。跪在父親的靈前,他的心中憂傷、忐忑和激動在交替鳴響。他真的要成為天下的主人了,可他才十五歲,他真的能做好嗎?猶疑的霧翳剛剛升騰而起,就被自信的光芒如千百支利劍般穿透。他當然可以,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

  月池不知他所思所想,可在幾叩首之後,他的神情愈發堅毅,竟真有幾分龍行虎步,視瞻不凡的架勢。她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不待他細思,吉時便就到了,殿外鼓樂齊鳴,奏得是《中和韶樂》,正聲雅音,玉振金聲,使人聞之皆心生敬畏。朱厚照在肅穆的氣氛下更衣,脫去孝服,穿上帝王冕服。十二旒的玉藻在垂在肩上,兩側的充耳琇瑩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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