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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章路窄

  四面來風八面玲珑,說的便是徐繼業這種讀書而不迂腐的人。

  見狀訝然道:“難道流匪來過江秋房?

  老鐵咳嗽一聲,似是被煙嗆了,咳得天翻地覆,老眼裡滾出幾滴濁淚,擡手擦拭了眼角,一臉的尴尬,“早起教他練刀,失手劃了的。

  徐繼業一副恍然神色,“原來如此。

  頓了下,“既然鐵爺說了,那本官不便打擾,還需去搜查城内其他各處,告辭。

  帶人退去。

  老鐵敲了敲燃盡的旱煙杆,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甕聲甕氣道了聲慢走不送。

  知州又如何?

  就算隻是北鎮撫司一個總旗,也有這個底氣。

  腰間繡春刀便是臨安天子劍。

  李汝魚重新包紮好傷口,老鐵一邊掏煙絲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其實老子覺得你沒必要離開江秋城去截殺徐繼業的人。

  李汝魚愣了下,“你都知道?

  老鐵不屑的哂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傲然,“老子是誰?
老子是北鎮撫司西衛十三所江秋房總旗,整個江秋州除了與世隔絕的扇面村,沒有老子不知道的事情,像三老鼠那樣的線人還有很多,要不然你以為每月江秋房的項款都花到什麼地方去了。

  原來如此,李汝魚沉吟着問道:“為什麼沒必要?

  老鐵沒好氣的回了句因為沒必要。

  李汝魚不置可否。

  老鐵是站着說話腰不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局勢有多嚴峻,若是被徐繼業知曉自己雷劈不死的真相,上報到臨安後就算是北鎮撫司都保不住自己。

  傍晚,李汝魚一騎出城。

  左刀右劍,懷裡揣着兩張畫像。

  畫像是老鐵親手交給自己的,說徐繼業派出去的人,去了璧山、興隆、回龍三縣的官道,其中璧山縣兩人,皆是豢養的遊俠兒高手。

  由此可以推測,徐繼業目前并沒有收到順江集裡正黃岐的死訊。

  否則不需派人去興隆、回龍。

  也幸虧當初趙長衣去扇面村沒有走官府,而是通過北鎮撫司……說不準連北鎮撫司都不知道,老鐵聽自己說起扇面村時也吃了一驚。

  也不得不服老鐵,整個江秋州沒有他不知曉的事情。

  線人分布之廣能量之大,匪夷所思。

  這兩張畫像,就是出自徐繼業府上的線人……而且顯然不是一般人,否則怎麼可能知曉徐繼業悄悄派出去了什麼人。

  老鐵的背後就是北鎮撫司。

  由此可想,北鎮撫司在整個大涼天下有着何等恐怖的勢力。

  江秋州到璧山縣約莫六十裡,其間有三四個小鎮,大多寒涼不成集,唯有三十裡處的雙鹿鎮有百十來戶人聚在官道一側,形成規模,也有一些酒家客棧。

  李汝魚計劃在雙鹿休憩一夜,第二日前往春風關設伏,縱觀璧山縣城到順江集,沒有比春風關更适合殺人。

  雙鹿有百來戶人家,青石闆街巷長達一裡,入夜後,大多門戶皆是螢火之輝,表示有人間煙火,隻有一家二層房子裡燈火熾亮,卻也安靜的很。

  杜老三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大事,年輕時讀過一些書,後參加軍伍,本想去北方和蠻子們幹一架撈點軍功回來光宗耀祖,可不曾想被分到西軍。

  倒也有撈軍功的機會,彩雲之南的大理一度内讧戰火紛飛,适時章國的是順宗陛下,沒有開拓進取的野心,倒是對得起他的谥号“順”,隻想着安順大涼長治久安,也便沒想過趁着大理内亂一舉平定這個礦産資源豐富的鄰居,隻是讓西軍陳兵邊境,謹防亂兵禍害大涼。

  于是大涼和大理毗鄰的邊境流寇叢生,杜老三跟着一位裨将去剿過流寇。

  那一場厮殺下來,杜老三才知道原來戰争是如此殘酷的事情,先前還鮮活的袍澤瞬間變成了無生氣的屍首,皿流得就似那故鄉夏日裡山洪暴發的青柳江水。

  不值錢……

  最終堂堂的大涼西軍竟然被流寇打得屁滾尿流,一百來人,僅有四十多人手腳不全的退回營地,其餘人成了路邊屍骨。

  潰敗時杜老三跑的不快,驚惶中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那一刻杜老三滿心絕望。

  甚至清晰看見了追兵猙獰笑臉裡牙縫間的半片菜葉。

  好在裨将眼疾手快一劍刺死追兵,其後一夫當關斷後,讓一群殘兵敗将先行撤離,那位裨将獨斬敵首三十後逃回升天。

  渾身浴皿的裨将将戰敗責任全部攬到身上,差點被西軍統率軍前問斬,最終在衆将勸阻下,以斷後救兵之功折罪,留待陛下發落。

  四十餘潰兵得以不死,其後三千大軍出動,盡誅那股流寇,跟在大軍裡拔刀斬殺了七顆人頭的杜老三,将功抵罪。

  回到故鄉後,杜老三便在雙鹿集上開了個客棧酒樓,娶了青梅竹馬的女子,生了個兒子,幾年前兒子又生了個雙胞胎孫女,人生倒也是圓滿了。

  這件事雙鹿鎮的人耳熟能詳。

  鄉民大抵是不信的,隻是傳言杜老三是個逃兵,故意編撰故事洗脫恥辱。

  杜老三也從來不解釋。

  此刻杜老三站在櫃台後,噼裡啪啦的撥弄着算盤,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着那個安靜吃飯的少年。

  切确的說,看少年腰間那把狹長的刀。

  刀身狹長,刀柄也略長。

  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皮膚略微黝黑,左刀右劍有些不倫不類,吃飯的樣子仿佛天塌下來也不會讓他停一下筷子。

  杜老三開客棧有二三十年,見過太多販夫走卒,像這樣騎着高頭大馬,左刀右劍卻才十四五歲的客人卻從沒見過。

  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杜老三對坐在通往二樓樓梯上正在逗着雙胞胎玩耍的兒子喊道:“開門去。

  客棧少掌櫃兼職小二的杜春明應了聲,将大女兒從身上抱下來,“去,跟妹妹到後院找娘去,爹還要忙一會兒。

  兩隻雙胞胎蘿莉一陣風一般掀開簾子跑了出去。

  杜老三滿臉溺愛,慌不疊扭頭喊了聲:“你倆慢點啊,别摔着了。

  兩隻小蘿莉回應了一串咯咯咯的笑聲。

  杜老三也笑,繼續埋頭算賬。

  杜春明吱呀一聲打開門,有兩人站在門前,前者着白衫身姿挺拔,頭戴鬥笠遮住了雙眼,露出的下半部臉容,頗有一些奶油白俊,腰間佩了長劍,劍柄上系着華麗劍穗,劍鞘上點綴着幾顆珠玉。

  很華美的一柄劍。

  後面一人身姿也挺高,不過……是一種妖娆的高挑,着綠衫。

  戴着的鬥笠下垂面紗,遮住了容顔。

  腰間也佩劍。

  杜春明心裡暗笑了一聲,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又女扮男裝學那遊俠兒行走天下,真以為遊俠兒潇灑?
風餐雨宿凄涼着去。

  況且,這身材鬼都知道是個女子啊。

  女人啊,就是願意自己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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