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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漢界 第五十六節投奔

楚河漢界 灰熊貓 3610 2024-02-11 18:01

  “楚王讓我來押送漢王去漢中,”一見面,張良就繃着臉對劉邦說道:“漢王還是乖乖啟程吧,否則莫怪我不講情面。”

  劉邦笑起來:“既然司徒都來了,那我豈有不走之理?”

  漢軍的骨幹就是原先一萬楚國南路軍,除此以外還有數萬内史的百姓要跟着劉邦一起離開,之前已經陸續搬遷去漢中很多了,周圍這些是最後的一批。

  這些百姓看到有漢軍之外的軍隊趕來後,先是一陣驚慌,可看清是韓軍的旗幟後,他們又鎮靜了不少。之前韓軍和南路楚軍一起入關的時候,張良也嚴格控制軍紀,沒有像其他諸侯那樣屠戮秦人。

  “鴻門宴上的回護,我還沒有當面謝過司徒呢。”準備動身的時候,劉邦請張良和他同車,對方也欣然答應。

  “小事。”張良答道,那天劉邦逃走時十分匆忙,自然不能去向張良道謝。其後整整一冬天,劉邦都躲在自己的軍營裡,最後連項羽讨論分封的時候都隻派蕭何去應對,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面:“自漢王與臣在陳留相遇後,這一路上多少次出生入死,漢王也救過臣好幾次了吧?”

  劉邦歎了口氣:“隻恨沒能回報韓王,反倒牽連了他,現在韓王怎麼樣了?”

  “依然被楚王關着,不過我家大王畢竟是一方諸侯,我韓國上下也團結如一,我更是斷然不會生出取代大王的狼子野心來,如此楚王就無隙可趁。”

  張良的話讓劉邦情不自禁地連連點頭:“要是諸侯的将領都和司徒一樣,這天下就太平了。”

  “可惜隻有張司徒一個忠臣,這天下怕是不會太平。”旁邊的蕭何插話道,其他諸侯的部将,無論是楚、燕、魏、趙哪一家的,都被項羽煽動得起來造反了。

  “哪裡是不太平?必定是天下大亂。”郦食其更進一步,衆将都覺得這是西周八百年來,又一次有機會裂土封王,錯過這次那等下一次又得幾百甚至千年以後了。想到這個人人眼睛都紅了,不管項羽的安排是不是包藏禍心,大家都管不了那麼多了,可劉邦君臣冷眼旁觀,把項羽的用意揣摩得八九不離十。

  張良看了看蕭何、郦食其,又看了看了劉邦,後者正等着他的意見。

  “我也仔細思量過,這恐怕是楚王的計謀。”張良謹慎的說道:“怕是楚王和始皇帝一樣,有并吞八荒六合之心。”

  張良大步走到桌邊,提起筆就要畫地圖,猛地發現劉邦桌子上鋪着一張布,上面已經畫了一張大大的地圖。張良丢下筆,對劉邦說道:“漢王是怎麼想的?”

  “三齊恐怕是最先受難的,”劉邦走到桌子邊,邊指邊對張良解釋道:“一開始我也沒這麼想,但蕭相國和郦先生堅持,他們争論了一番後有了這個想法,我也被他們說服了。”

  齊國距離楚國最近,秦統一戰争時就沒經受戰火,這次又避開了戰争,人口稠密、城池密布,劉邦懷疑現在項羽把齊國一分為三,可能很快就會引發大戰。

  “北面的燕國也被一分為二,燕王、遼東王可能正在對峙,也都需要或畏懼楚王,多半不敢救齊,楚國可能幾個月,或是半年就把齊國平定了。然後或是燕國,或是趙國,趙國肯定也要内亂了,無論誰打赢了都是元氣大傷,楚王随手就能把他們滅了。吃下一國,鞏固一國,”說到後來劉邦不停地搖頭:“始皇帝花了二十年一統,可他們倆覺得,楚王花不了十年,差不多就能再次一統了,五年之内至少也能拿下半個天下。”

  “和我想得差不多,”張良回頭看了看蕭何、郦食其,欽佩地說道:“我還以為隻有我心急如焚呢。”

  “如果楚王得志,我們遲早都要為其所虜,”郦食其大聲說道:“可恨諸侯都鼠目寸光,個個都覺得這是千年一遇的機會,結果都落入了楚王的算計。”

  “為了對抗楚王,我們得有合縱之策,就像當年對抗強秦一樣,我們分則力弱,合則力強。”張良說道:“其實這也是我來送漢王的目的。”

  “很難,”蕭何搖頭道:“這就和當年對抗秦王一樣,大家都幻想秦王自己能停手,諸侯、諸侯,大家誰肯替别家拼命?”

  “合縱需要一個盟主,就像三晉當年滅智家一樣,隻要有盟主,諸侯也響應,集中全天下之力戰一個楚,未必便輸,怕的就是自相殘殺,然後被各個擊破。”張良說道:“至于這個盟主,臣覺得漢王就可以。”

  “誰會聽我的?”劉邦苦笑道:“這三秦恐怕最怕的就是我吧?他們肯定覺得他們距離楚遠,一時半會兒殺不到他們頭上。”

  這個事情劉邦、蕭何和郦食其已經讨論過,他們越讨論越是絕望,覺得沒有辦法阻擋楚國的大勢。若是關中都在劉邦手中的話,說不定劉邦還能支援諸侯,但現在秦國都被一分為四了,關中還被項羽帶着聯軍反複蹂躏,已經沒有了抗衡楚國的實力。

  蕭何和郦食其都很悲觀,覺得隻要齊國崩潰,那就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制衡項羽。

  “漢王差矣,”張良立刻搖頭:“現在這些諸侯紛紛背叛國君,隻是利令智昏,但等他們坐上王位後,馬上就會視楚國為大敵,就是楚國之中,他也不是沒有敵人,要是楚懷王能抵抗個一年半載,他的謀劃就得推遲個一年半載。”

  “就是一年半載之後,我靠着三郡也什麼都幹不了,”劉邦說道:“而隻要我回到内史,三秦就會和我拼命,魏王他們也會視我為威脅,到時候他們說不定還會跟楚軍一起來打我。”

  “不一定哦。”張良微笑道:“不一定。”

  “怎麼不一定?”蕭何立刻問到,劉邦等人的臉上都露出期盼之色。

  “三秦不得人心,不值一提,但漢王可以效仿楚王,楚王是怎麼做的?他領着諸侯來關中的時候,就是擺明要洗劫關中,接受三秦的投降,許諾把他們封在關中。将來等漢王返回關中的時候,也可以接受三秦的投降,保證把他們改封到楚國去;至于其他的諸侯,隻要漢王保證不動他們的封地,再許諾領着他們去楚國大搶一把,我估計他們很可能會支持漢王。”

  “我不能帶着他們去楚國大搶一把,”劉邦搖頭道:“我也是楚國人,我的父兄、妻兒還在楚國。”

  直到現在,項羽也沒放劉邦的家人,而是把他們扣在楚國境内當人質。

  張良皺了皺眉頭:“即使如此,我覺得如果諸侯畏懼楚王并吞,也還是會支持漢王的,反正到時候我家大王一定會率先響應漢王。”

  劉邦和蕭何、郦食其交換了下眼色,走上前和張良作揖道:“我會見機行事。”

  ……

  聽說韓軍已經監視着漢軍離開後,項羽就停下腳步,隻派出了一支萬餘人的楚軍,由項它統帥着尾随劉邦。

  晚上,這支楚軍的中軍帳裡,幾個郎中聚攏在一起,發出了陣陣的抱怨聲,統軍的項它已經去睡覺了,讓他們這些參謀人員制定明日的行軍路線。

  入關以來,楚軍每個士兵都搶了個飽,至于這些軍官更是撈得盆滿缽滿,現在正發牢騷的這個軍官,自己就搶了十幾個關中少女,打算統統帶回楚國老家。其他幾個也差不多,攤上這個苦差事後一個個都滿嘴抱怨。

  隻有一個郎中抱着劍,默不作聲。

  “怎麼了?”終于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問道:“你怎麼了?”

  “我還沒立功呢,秦就滅了。”這個郎中喃喃地說道。

  “你都是郎中了,還想什麼?難道還想封王嗎?”同伴們一愣,然後轟然笑道。

  這個郎中依然沒有說話,又忙了一會兒後,他借口出去上廁所離開了中軍。

  看着夜空中的繁星,這個郎中長歎了一口氣,他自诩兇有韬略、熟讀兵書,滿心想為楚王獻計獻策,以求飛黃騰達。在成為了楚王直屬的郎中後,他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脫穎而出,獲得楚王的賞識。

  可是郎中很快就發現這是不可能的,楚王才智過人、思維敏捷,旁人才看到一步、兩步的時候,楚王就已經想好了後續的五、六步,楚王不需要也不在乎别人的獻策,他需要的隻是一些能夠執行他命令的部下。

  “那我和一般的平庸之輩,還有什麼區别呢?”這個郎中喃喃自語着,又呆了片刻,他終于下定了一個決心,沒有返回中軍帳而是快步走向馬廄。

  大部分人都用羨慕、嫉妒的目光,看着那一個個從楚王手中接過王印的諸侯,不過這個郎中卻不同,他很肯定這不是戰争的終結,恰恰相反,這将是更慘烈的戰争的開端,楚王有意識地在促成它。

  “漢王文韬武略,他手下的謀士們肯定也看到了危機,而且漢王和楚王不同,他的武功、謀略都遠遠不如楚王,所以他需要謀士,更需要猛将,”這個念頭在郎中頭腦裡已經盤旋很久了,聽說漢王即将離開内史,他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隻有在漢王的手下,我才有一展才華的機會。”

  把包袱扔在馬背上,郎中翻身上馬,憑借着自己的身份喝令轅門的衛兵打開了營門。

  在郎中即将縱馬躍入黑暗中前,一個中軍同僚從背後趕來,這個人見他遲遲不歸,就出來尋找他,結果正好看到他騎着馬離開轅門。

  “韓信,你要去哪裡?”

  那個同僚在背後高呼着,可郎中充耳不聞,狠狠地抽了馬一鞭,就縱入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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