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帝怔了一怔,想起了什麼,臉色微微一暗,衆人立即齊齊避開眼光――秋家大小姐當年抛棄榮華地位,不顧一切和一名男子私奔,此事轟動京華,在場的人都聽說過,更有一個秘而不宣的說法,說當年秋大小姐之所以私奔,是因為宮中傳出消息欲待納她為妃。
此事想必是陛下心中一根刺,衆人都聰明的選擇避開。
“陛下,臣打聽過那姑娘。”赫連铮興緻勃勃的道,“她今年十五歲,尚未婚配,據說溫柔和順,十分賢惠,臣就要這樣的,将來臣娶了正妃,也不會家宅不甯。”
這句話一說,鳳知微心中暗罵,這混賬什麼時候對她這麼了解?連尚未婚配都打聽過了,連婚後家宅甯不甯都考慮好了,真是打得如意算盤。
甯弈也皺了皺眉,一瞬間打消了心中一個念頭。
“既然如此。”天盛帝臉色恢複正常,伸手去取桌邊茶盞,“來人,傳旨……”
他突然咳嗽起來,一咳便嗆住,臉色漲得通紅,内侍急忙上來侍候,剛才的話便沒有繼續。
一直站在龍案邊的鳳知微,将手悄悄的從案幾上撤下――她剛才将袖囊裡一塊備用的點心捏碎,然後裝作掠頭發,将點心上的碎花生末兒彈進了天盛帝的茶杯裡,皇帝氣管不太好,很容易被嗆着,果然便打斷了他的傳旨。
趁着天盛帝咳嗽内侍忙成一團,她湊到赫連铮身邊,笑道:“世子,您真是好眼光啊。”
“當然……咦,你也知道那位鳳姑娘?”赫連铮斜眼看她,“怎麼知道的?哪裡見的?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你怎麼認識的?”
他這裡人還沒娶到,已經完全以丈夫自居,咄咄逼人開始查問起一切可疑私情,也不想想自己又是怎麼能認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的。
“家父當年和秋府有點故舊之情。”鳳知微道,“也應邀去秋府做客過,不過大家閨秀,确實不是我能見着的,隻是……”
她拖長聲調,赫連铮果然問:“隻是什麼?”
鳳知微擰了眉,做嚴肅思考狀,随即搖搖頭,“背後論人是非不好……沒什麼。”
然後她就緊緊閉嘴,蚌殼似的,那表情,似乎用刀子來撬也撬不開她嚴實的口風了。
赫連铮寶石般的眼眸緊盯着她半晌,臉上神情變幻。
來問我吧來問我吧來問我吧……鳳知微兇有成竹的微笑。
“沒什麼就沒什麼吧。”赫連铮望了半天,居然漫不經心扭頭,嘴角一抹古怪的笑,“反正我又不是真的要娶她做妻。”
鳳知微“吭”的一聲險些嗆着……這蠻子不按常理出牌!
“我還沒見過哪個女人敢對我動手的……”赫連铮望着殿外,白亮的日光映得他七彩寶石般的眼眸分外璀璨,悠悠道,“我怎麼能輕饒了她?哈哈,中原女人不是以夫為天麼?從此以後我就是她的天,叫她給洗腳就得洗腳,叫她給捶腿就得捶腿,我娶十房大小老婆,每個都得她伺候……叫她悍?叫她狠?再狠再悍,也是草原鷹爪下的穴鼠!”
你娘才穴鼠哩!
鳳知微抽抽嘴角,将這表情控制在瀕臨爆發邊緣,嘿嘿一笑,望着赫連铮,贊:“好,好,世子真是宏圖大志雄風萬裡……”
她贊得輕飄飄,眼神卻很同情,這份同情看在赫連铮眼底,多少有幾分疑惑,一把扯了她衣袖道:“瞧你吞吞吐吐的,那鳳知微,有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鳳知微扯開衣袖,慢條斯理道,“甯拆十座廟,不毀一場婚,在下在此恭賀世子得娶美人歸,從此後要想洗腳就洗腳,要想捶腿就捶腿,十個老婆有人伺候,連丫鬟錢都省了,恭喜恭喜,十分之喜。”
她神情嚴肅的說完,再不看赫連铮一眼,端然去已經恢複過來的天盛帝那邊伺候了,留下赫連铮皺着眉頭,陷入思考。
遠遠的,似乎一眼也沒看這邊小動作的甯弈,突然瞟了兩人一眼。
天盛帝咳了一陣,緩過氣來,敲敲桌案,對鳳知微道:“魏知,拟旨。”
鳳知微立即動作很快很爽快的鋪紙濡筆。
“今有五軍都督秋尚奇之甥鳳氏……”
“陛下!”
赫連铮突然快步上前,出聲打斷。
滿堂疑問的目光聚攏來,赫連铮磕了一個頭,大聲道:“陛下,臣想過了,區區一個側室,實在不當勞動陛下賜婚,這恩典,還是等臣迎娶正妃後,您再賞吧。”
甯弈立即贊:“世子真是深明大義,謙恭知禮!”
赫連铮毫無愧色:“當然!”
天盛帝沉吟了一下,應了,畢竟賜婚側室與禮不合,他也就是破例安撫下這個不安分的小子,既然當事人自願放棄,最好不過。
赫連铮也無所謂,他也本就是為了應付皇帝,不想被當堂塞個正妃,随口說側室算數,賜婚不賜婚,倒也無所謂。
不過這鳳小姐,到底有什麼問題呢?改日得去好好查探查探,有些事兒打聽不出什麼來,還是得見見本人……
赫連铮擰了眉沉思。
鳳知微含了笑收起筆墨。
甯弈身子往椅上一仰,慢慢飲茶。
窗外,如錦的日光潑辣辣灑進來,夏日豔光如許。
赫連铮退出後,禦書房又議了陣事,秋尚奇的大軍已經到了邊境,在和大越相隔五十裡的結羅山駐兵,結羅山位于呼倫山脈中段,呼倫山脈南北分界胡倫草原,東臨淩江,跨衛、靜、永、肅四州,交通發達依山為障,居高臨下地勢開闊,秋尚奇以原邊軍五萬守在結羅山西線,面對呼卓十二部地盤,副帥淳于鴻率軍十萬守在東線,面對大越南境,自己率十萬據守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