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熙十六年二月十六,順義王偕大妃抵達王庭,因為老王暴斃人心惶惶的因爾吉部,不僅迎來了他們的新王,還迎來了金鵬部被鎮服即将遷居的消息,草原一路因此載歌載舞歡聲笑語。
鳳知微騎馬伴在赫連铮身邊,看着路邊跳着舞的彩裙女子們,不斷有人沖過護衛的攔截,将自己的荷包腰帶扔到赫連铮的懷裡,笑道:“咱們的王爺真受歡迎。”
“我也受歡迎啊。”牡丹花兒立即不甘示弱的對着人群揮手,大聲嚷,“因爾吉部的美男子們,你們大妃我――終――于――自――由――啦――快來追我啊……”
呼啦啦四面扔下來一堆臭靴子爛襪子,一部分是美男子自己扔的,一部分是美男子們的老婆們扔的。
鳳知微同情的望着牡丹太後,那神情不着一字盡得風流,牡丹太後毫不臉紅,表示:“男人臉皮薄嘛,心裡還是很想的,我懂的。”
是啊,跟你老比起來,全天下人臉皮都薄。
奶爸造型顧少爺竟然也收了不少荷包腰帶,蓋因為衣袂飄飄白紗微拂的漢人男子,自有一份不同于草原粗犷男子的精緻雅美,那種玉雕般的光潤氣質是十分吸引人的。
顧少爺對着那一堆香噴噴的東西望了半晌,理解為是送給他家顧知曉的,全部挂在顧知曉的小被子上,把娃娃熏得直打噴嚏,還是華瓊趕上來趕緊全部解了,結果被草原美人們怒目而視。
赫連铮心情正好,正要俯身和鳳知微說什麼,忽有宛轉帶笑的一聲。
“阿劄!”
平地起了一道紫金色的旋風,團團飛旋奔近,那紫金色身影輕俏如百靈,靈便如麋鹿,半空裡唰的一個倒仰,倒翻上了赫連铮的馬,衣裙展開如一朵絢麗的大花,轉眼已經輕輕巧巧坐到了赫連铮的背後,擡手自自然然抱住了他的腰。
她臉貼着赫連铮的背,嬌笑道:“你可回來了!”
四周衛隊對這突然闖進來,倒翻上王爺坐騎的女子毫無敵意,都笑看着她,四面百姓對她精妙的身法轟然道聲好,連女子看她的眼光,都毫無妒意充滿佩服。
赫連铮在馬上驚喜的轉身,道:“梅朵姨,你在王庭!”
“什麼姨不姨,難聽!”梅朵一笑,捧着赫連铮的臉細細端詳,“我看看我的阿劄,瘦了!”
“什麼阿劄不阿劄,難聽!”赫連铮大笑,“我不是瘦,是精神好。”
“就是我的阿劄,我的。”梅朵眉毛一揚,英氣四溢,“從你三歲起,我就這麼叫着了,你今天叫我改?”
“好好,依你。”赫連铮看見這女子,似乎一直都很歡喜,神采飛揚,神情容讓。
兩人談得歡快,看得出極其熟悉自如,鳳知微被冷落一旁,她倒沒什麼感覺,饒有興緻的看着這兩人,并隐隐感覺到,這個被赫連铮稱做姨的女子,對自己,似乎有點隐隐排斥,從她一出現就緊盯着赫連铮說話,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知道了。
赫連铮卻不會忘記她,突然牽了梅朵的衣袖,得意洋洋的轉向鳳知微,道:“梅朵,這是我的大妃,中原的聖纓郡主,你見見。”
梅朵轉過臉來。
她有一張秀麗而英氣的臉,眉宇間的神情乍一看和華瓊有些相似,細看來相差卻遠,華瓊與生俱來的朗闊大氣如海蘊藏,她卻是一種鋒利逼人的嶙峋淩厲,一照面便試圖用目光逼人。
她灼灼盯着鳳知微的臉,絲毫不掩飾眼神裡的敵意和審視,她沉默盯視的時間太長,導緻赫連铮也已發覺,臉色一沉正要發話,梅朵卻已轉開眼,坐在赫連铮馬後,帶幾分傲然的微笑,淡淡道:“是大妃嗎?真是失禮。”
也不知道是說她自己失禮還是鳳知微失禮。
“嗯。”鳳知微淺淺颔首,一笑,“你是失禮了點,應該下馬見我的,不過看在你是赫連铮姨媽的份上,本大妃尊重長輩,就罷了吧。”
“你……”梅朵氣得俏臉煞白,赫連铮一看風頭不對,含笑攬住她的腰,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往地下一放,大聲道,“梅朵姨,改日好好和你說話,我們先走了。”
二話不說一拍馬便跑,鳳知微望着恨恨站在原地吃着馬屁股灰的梅朵,似笑非笑,“你真是太不憐香惜玉了。”
“錯,我那是救她一命。”赫連铮嗤之以鼻,“和你鬥才是找死。”
“你姨嘛……”鳳知微漫不經心,“不是親姨媽吧?”
“當然不是。”赫連铮笑道,“我兩歲時大越來犯,我父王領兵出征,牡丹花兒當時正在坐月子,梅朵是她的婢子,我堂叔叔勾結人潛進草原想把我給擄出去賣到中原,是梅朵無意中發現,拼死追出去救下了我,她把我藏在草堆裡,自己跳了冬天裡的冰湖,我那堂叔叔以為我們都死了隻好罷手,那冰湖很冷,梅朵留下了病根,牡丹花兒為了感謝她,認了她做妹妹,對她一直都不錯。”
是很不錯,一個婢子已經把自己慣成太後了。
“牡丹花兒。”鳳知微落後一個馬身,問她家婆婆,“你得罪人了你知不知道?”
“你才得罪人了。”劉牡丹就在他們身邊,自然看得清楚,翻了個白眼。
鳳知微笑而不語,牡丹花兒半晌悻悻歎口氣,給鳳知微咬耳朵,“你這滑頭孩子……是,我是故意認她做妹妹的,我知道她想要的不是這個,但是不能……梅朵在湖裡留了病,以後再不能生孩子了!”
鳳知微默然,想着那女子剛才的驕傲淩厲,心裡隐隐有點不安,半晌道:“她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