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端倪
對于柳念廈心理的轉變,夏天勤完全不知道,他擡腳邁進月靜安的大殿,剛進去,就望見月靜安懶洋洋的依靠在美人榻上,一旁的宮娥跪在地上,拿着美人錘給她捶腿。見到夏天勤進來,月靜安緩緩坐直身子,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來。
兩個人十分默契的沒有提之前月靜安被打入冷宮時候的事情,夏天勤瞧着她面上的笑意,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趁着月靜安還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迅速低下頭。蓮妃連忙叫人搬來凳子,瞧着他坐上去,十指張開,任由宮女拿過塗料,在她的指甲上染上鮮豔的紅色。
夏天勤也不着急,經過冷宮一事之後,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個厲害的,什麼小産,連自個兒的親生兒子都能當作墊腳石,可見她心性之冷。一想到這兒,夏天勤就忍不住心中發寒。好在月靜安現在是站在他這邊,倒是不用太過驚慌。
隻是日後,若是二人翻臉,月靜安定然不能活,不然,最後肯定會壞了自己的事情。夏天勤下意識的握緊手掌,眼中迸出厲色。月靜安雖是看着塗的鮮紅的指甲,餘光卻一直關注着他,自然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狠戾,不由在心底嗤笑一聲。
夏天勤這個蠢貨,如今還倚仗着她,在她面前也敢想那些有的沒得,連自個兒的情緒都收斂不好,不過,這樣的人做棋子倒是正好。
太聰明了,反倒不好掌控,而且夏天勤可不是多情的人,一想到夏盛卿為了夏子衿忤逆她,月靜安就忍不住心口疼,好在夏子衿現在已經被打入了天牢,就等着秋後問斬了。明聖帝心裡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發芽,誰都别想再阻止他。
當年,他對月靜瀾存着的可不是真心?可真心到底比不過權利,美人逝去,他這麼多年不還是好好的,除了宮裡多了一處禁地,真是可笑,人都死了,弄個禁地又有什麼用。
月靜安心頭恨意滔天,當年若不是月靜瀾在前頭替她擋着,說不得死的就是她了。好在如今就快事成,隻是碧玺,她翻遍了屋子,也不曾找到一絲半點兒的痕迹,實在是奇怪。
若是沒有那方碧玺,她就沒法子調動前朝皇帝藏在民間的暗衛,這般對比下來,那碧玺就十分重要了。想到這兒,月靜安又忍不住煩躁,微微歎了口氣,眼底帶了些許不耐。
夏天勤在一旁坐着,敏銳的察覺到什麼,下意識的擡頭望去,就見月靜安正捧着茶盞,笑盈盈的對自己看過來,“太子殿下這個時候過來可是十分不妥,若是被人瞧見了,可就糟糕了。”
自打出了水嫣然的時候,明聖帝就極其厭惡皇子與貴妃私底下相交,隻怕是再被自個兒的兒子戴上一頂綠帽子。
月靜安在兇口呵出冷氣來,她恨水嫣然是真的,可這件事情,還是覺得水嫣然做的暢快極了,就要叫明聖帝也嘗一嘗這樣鑽心裂肺的滋味才好。
夏天勤細細的看了她半天,都已經有失禮的嫌疑,眼見着站在月靜安身邊的宮娥張了好幾次嘴,他才硬生生的将頭扭過去,不在意的笑,“放心,現在整個宮裡都在關注夏子衿的事情,不會注意到這裡來的。本太子來的小心,不會叫人瞧見的。”
月靜安半個身子窩在椅子裡,懶洋洋的瞧着他,“太子殿下心中有數便好,既然如此,太子殿下還是早些回去,近些時候都不要來了,本宮可不想苦心經營出來的局面被一場疏忽給徹底打碎。”
夏天勤輕笑一聲,暗道她有些大驚小怪,面上卻是認認真真的點頭,“本太子知曉了,這事是本太子考慮不周。”
夏盛卿看到夏天勤從月靜安的宮殿裡出來時,瞳孔就是一陣收縮,為了夏子衿的小命,夏盛卿在她入獄後,第一時間去調查柳念廈的背景來曆沒想到調查出來的東西竟然和她自己交代的一模一樣。
這下子,就算柳念廈說謊了,他也沒法子拆穿他。更别說,這些隻是他的揣測,他連個具體的證據都沒有。想着想着,他不自覺的就走進月靜安的寝宮中。
月靜安禁不住一陣心慌,她同夏天勤聯手的事情特意瞞着夏盛卿,就是怕他會壞了自個兒的事情,夏天勤同夏子衿是死對頭,若是被夏盛卿曉得她同夏天勤攪和到一起,未必不會察覺什麼。
電光火石之間,月靜安一下子抓起桌面上的白底油漆花的茶碗整個兒摔倒地上。夏盛卿剛剛走進,就聽的裡面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緊跟着,月靜安帶着羞辱的厲喝聲就傳了出來,隻是刻意壓抑着,夏盛卿豎起兩隻耳朵也聽不清楚。
回過神來,夏盛卿就見守在屋門口的宮娥正一臉詫異的盯着自己,頓時回過神來。這兒是宮廷,他好端端的,站在月靜安屋子前發呆,若是傳到明聖帝耳朵裡,月靜安就不用活了。
因着前朝皇帝的事情,明聖帝心裡面對她可是存着個疙瘩。想到這兒,夏盛卿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略帶警告的看了那宮娥一眼,那宮婢立時低下頭來,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
夏盛卿這才放心,又想着月靜安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說不得就是被夏天勤氣的,前些日子,聽說夏天勤還去找過夏子衿,被夏子衿打了臉,怎麼,現在竟然不顧臉皮,找後宮的妃嫔聯手來了。一想到夏天勤竟然這樣為難月靜安,夏盛卿心頭就騰起一股子怒火來,掉頭離開。
月靜安脾性,他向來是了解的,若是此刻貿貿然闖進去,隻會叫月靜安更加難堪罷了,左右他要做的事情月靜安也不會同意,既然如此,還是等事情成了再同她說吧。
夏盛卿強行湧下心頭的歉疚,咬着唇,一言不發的離開。
夏子衿在牢裡待着,自然想不到這些,夏盛卿既然給她帶了信,叫她好生等着,說已經找到法子救她,必然不會是随意诓騙她的,總有法子出去的。因而,自那日後,夏子衿就不願意再委屈自個兒的胃。
牢裡的飯菜味道委實差了些,可比起左右鄰舍的,她的已經好了許多,夏子衿原先在倚情樓長大,不是沒吃過苦的,她曾想過逃跑,被媽媽派人追回來,打的遍體鱗傷,關在小黑屋時,吃的還不如牢裡。
想到這兒,夏子衿微微一笑,張嘴啃下白面饅頭,面上難得的露出幾分放松的真心的笑來。
柳念廈原是打定了主意來看夏子衿的笑話來,可她忍着心底的嫌棄,做出一副端莊憐憫的樣子過來,當先就瞧見夏子衿窩在稻草上,一派悠然的模樣,當下一怔,緊跟着,一股子被羞辱的感覺就從心底湧了上來。
夏子衿前世練了幾十年的公主做派,自然不是她這個假冒公主可以比的,縱然是在月靜安手底下訓練了數月,可到底是欠缺了些。
柳念廈心頭恨的癢癢,可來都來了,這戲還是要演下去的,當即扭頭沖着獄卒厲喝一聲,“你們就是這麼照顧明珠公主的嗎?真是大膽!”
聽到說話的聲音,夏子衿似乎才發現有人來了,下意識的扭過頭去,就看到柳念廈正一臉關切的望着自己,心頭一哽,細而長的柳眉就一點點皺了起來,很是不悅的看着柳念廈,片刻後,就恢複成一派淡然的樣子。
若說,原本她還相信這些隻是一場認親誤會,可此刻瞧着柳念廈穿金戴銀的樣子,夏子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這是……讓人給算計了。
倘若柳念廈當真如同她表現的這般純善,又怎麼會在她入獄之後,穿的如此富麗堂皇,隻怕心頭早已迫不及待了。
夏子衿捏緊手掌,因為幾日沒有修剪導緻有些尖銳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劇烈的疼痛感,讓的她腦子稍稍清醒了,強行壓下兇口不住敲打的怒氣,面無表情對着柳念廈行禮,“明月公主說笑了,民女可不是什麼公主,隻是個死刑犯罷了。”
“明珠姐姐,你這是在責怪我搶了你的位置嗎?”柳念廈瞧着她對自己低頭,心中的暢快還沒來得及漫過心房,就聽出夏子衿話語裡的嘲諷,氣的嘴角一抽,立刻倒退一步,楚楚可憐的望着夏子衿。
夏子衿看着她這副惺惺作态的樣子,幾欲嘔出來,而她實際上,也真的吐了,一股子酸臭味立刻在牢裡彌漫開來。夏子衿看着柳念廈的臉色一瞬間鐵青,嘴角囑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不好意思,公主,民女今日胃有些不舒服,冒犯了。”
柳念廈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上不來下不去,憋的滿臉通紅,才吐出一句話來,“無妨,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話落,她就逃也似的帶着丫鬟跑了。
夏子衿這才直起身子,撕下一截袖子,緩緩擦了擦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