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李洋低着頭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他的對面坐着刑偵大隊重案組的組員成海和一個記錄員，還有成海身邊一個空着的位子。
李洋一陣陣心虛，自從成海帶着刑偵大隊重案組的人大半夜跑到他家裡把他帶到審訊室開始，他的心裡就不停地泛着波瀾，由于是深夜，新聞還沒有大肆報道胡靈跳樓的事，他自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重案組一向是市局乃至全國的一顆鋼釘，每次都能狠狠釘在重案要案的最中心，林宏傑在的時候S市重案組簡直就是全國範圍内各類懸案的救星，哪怕是林宏傑後來調走了，姚科接手之後也是風頭無兩。
最吓人的是成海把他帶到審訊室來已經超過三個小時了，在這一段時間裡，成海的注意力一直在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加起來跟他說的話不超過五個字，李洋心裡隐隐有種預感，這次恐怕是真的要撞南牆了。
門口突然傳來的腳步聲成功打散了李洋的注意力，成海轉頭看向門口，看着門把手被‘咔嗒’一聲轉動，緊接着審訊室的鐵門被推開，一個人影走進來，由于逆着光，李洋看的不是很真切，不過成海的話他倒是聽的一清二楚――
“林隊！
”成海跟林宏傑打招呼，他算是林宏傑一手帶出來的，所以大晚上林宏傑給他打電話要他查這查那甚至讓他直接帶人去撸了警局的同事李洋他都二話不說地辦了。
“坐吧。
”林宏傑朝他點點頭，走到那個提前給他預備好的空位上坐下，遞了個眼色給旁邊，成海會意，緊接着審訊室的燈直直地打在李洋的臉上，晃的他忍不住伸手擋住雙眼。
林宏傑敲敲桌子，迫使李洋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這邊來：”李洋，我們也是老相識了，你在民事案件部門那麼久，進我們重案組的審訊室這還是頭一回吧？
“
”林隊，雖然你曾經是重案組的組長，但是你現在不是了，你叫成海大半夜的把我帶到這裡來，上了手铐卻不出示逮捕令，你是準備幹什麼？
“李洋比林宏傑還要年長一些，比他進警局的時間要早，雖然不是刑偵隊的，但是辦案流程大抵還是差不多的，他料想着林宏傑應該沒有來得及走抓捕他的程序。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句話聽沒聽過，國際刑警組織有權要求S市重案組配合辦案，“林宏傑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證件掏出來擺在桌子上，”至于你說的逮捕令，我确實沒有，不過重案組有特殊權限，緊急情況下允許‘先斬後奏’，先抓人再補手續，這一點你在警局混了這麼多年還沒搞明白？
“
”你！
……“李洋以為林宏傑多少得給他一點面子，萬萬沒想到林宏傑直接拿規定壓人。
”好了，我們進入正題，”林宏傑再次輕敲了兩下桌子，“三個月前胡靈的案子你還記得嗎？
“
李洋笑了笑，可因為眼前的光，使他的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勉強：”林隊長，我們民警可不像你們刑警，那些個殺人魔爆炸狂，一年到頭你們都不見得能碰上幾個，我們可不一樣，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小事每天一堆一堆的，什麼夫妻吵架了，混混打架了，就連施工現場的腳手架塌了我們也得派人去看看，我哪兒有那……“
”呵，你覺得我大半夜的大動幹戈把你請來就是為了這些事嗎？
“林宏傑根本不打算聽他打哈哈。
空氣中突然沉默了，胡靈的案子李洋當然記得，畢竟這可是他職業生涯中受過的最大一筆‘好處費’，可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把這件事抖出來，除非他命都不想要了。
”哦，“李洋一拍手，一臉的恍然大悟，”那個姓胡的女生啊，我記得，他們幾個未成年的小孩兒進酒吧玩了一圈，發生了點争執，幾個小孩兒動手打了她，這小姑娘氣不過就來報警了，後來私底下調解過了，就申請結案了。
“
林宏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是這樣的？
“
”是啊……當然是。
“林宏傑的目光盯的他心裡發顫，連帶着說的話也沒什麼底氣。
”看來是天色太晚，李警官還沒睡醒，那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有的是時間，“林宏傑站起來，拍拍成海，“我們走，讓李警官自己好好醒醒覺。
”
李洋本來都做好了林宏傑各種逼問他的準備，沒想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林宏傑确實沒有逮捕令，這樣看的話頂多關他48個小時。
成海帶着林宏傑來到另一個審訊室的門口，透過監控能看到裡面坐着胡靈的爸爸胡鐵豐，整個屋子裡就他自己，甚至連一個警察都沒有，嚴肅冰冷的氣氛讓胡鐵豐這個整日流連歡場的酒鬼感到異常的心慌。
“放風出去，就說警局從今天起開始審查貪腐情況，從上到下一個都不放過。
”進去之前，林宏傑隻給成海留了這麼一句話。
成海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他們重案組剛剛大張旗鼓地抓了李洋，馬上就要查貪腐，他那邊的人一定會以為李洋在他們重案組的審訊下招供了，這樣就能來個一箭雙雕。
“警……警察同志，你們抓我來幹什麼？
我……我要去醫院看我女兒。
”胡鐵豐被晾了幾個小時終于見到兩個活人，快要跳出來的心髒才稍稍平複一點。
“喲，你還記得你有個女兒呢啊？
不是你一口一個賠錢貨便宜貨？
還讓人家趕緊跳？
“現場的事成海也聽說了，要不是這個二百五，季甯早就能把那孩子帶下來了，别說林宏傑，就連他看見這男的也一肚子火，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胡鐵豐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他自然不是真的關心胡靈的死活，他隻是怕他不去看着這臭丫頭，她再不知死活的跟警察亂說點什麼，那他到手的錢才真是要打水漂了――
”警官，您這是哪裡的話，我那是一時着急，畢竟她也是我女兒，我怎麼能不關心她呢。
“這話聽上去怎麼聽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胡鐵豐，你女兒之前的案件，為什麼後來突然改了口供？
“林宏傑在這多看他一秒，季甯被砸到欄杆上那一幕就不停在他眼前浮現，他怕他在這麼下去真忍不住動手揍他了，于是強迫自己集中到案子上來，早弄完早離開這個房間。
“啊？
”林宏傑的思維一下子跳到幾個月前的事情上，胡鐵豐着實是沒轉過彎來，“嗨，胡靈就是不喜歡她那幾個同學，一開始錄口供的時候才誣陷人家的，我後來回去仔細教育過她了，還是得說實話，不能耽誤人家孩子的一生啊，而且我們這種家庭環境的，讨厭人家怎麼看也不像個樣子。
”胡鐵豐這一通話說的成海心裡是真的窩火，這世界上還有這樣做父母的？
！
怕毀了人家孩子的一生，怎麼都不想想胡靈的人生已經被毀成什麼樣子了？
今天晚上要不是林宏傑恰巧在附近，要不是季甯恰巧身體情況足夠支撐她出一趟醫院，今天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冤魂了。
“仔細教育？
怎麼個教育法？
”想了想那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拿木棒教育？
”
“不不不，怎麼能呢……”
“解釋一下結案之後你銀行賬戶裡突然多出來的大筆存款是怎麼回事？
”林宏傑安撫了一下成海，才接着發問。
“那筆錢……是人家家裡面賠償我的……畢竟他們的孩子打了我們靈靈了。
”
“哦？
”林宏傑盯着他，“你不是說你女兒誣陷人家嗎？
怎麼又變成人家對胡靈動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