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的向著城南行駛,車廂裡,十五歲的梁婉兒依偎在母親王氏的懷裡,手上挽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娘,你今天真的要把婉兒送走嗎?婉兒不想走,我捨不得你。」
「婉兒,聽話,你必須走,先跟著你表舅到莊子裡去,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已經把手伸到了你的身上,再不走,你會比你哥哥還慘。」
「哥哥的病怎麼樣了,怎麼總是不好?娘,為什麼不能咱們三個一起走,咱們一起去莊子裡藏起來,讓那個女人和爹爹都找不到咱們。」
「傻孩子,你哥哥還病著,不能去莊子裡住,娘得護著他,不能走,再說如果娘走了,沒有人牽制他們,他們很容易就能找到你。」
王氏的手從女兒的秀髮上滑過,一雙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慈愛。
「可是,娘,我一個人害怕。」
梁婉兒往娘親身上緊緊的靠了靠,聲音裡帶著些顫音。
「婉兒,你已經長大了,自己得有點擔當才是。你爹靠不住,府裡那個女人心思毒辣,你已經到了說親的年齡,我聽說她正在慫恿你爹要把你送人做妾,你要是自己現在還立不起來,就隻有任人宰割的命了。」
王氏說起梁滿囤和真娘,恨得牙齒都要咬碎。
「娘,我不做妾,我絕不給人做妾!」
梁婉兒眼睛裡露出恐懼的神情,聲音雖然顫抖卻透著一絲決絕。
她雖然是商戶之女,從小也是在母親的嬌寵下長大的,父親雖然不看重她,但家境殷實,對她這個僅有的女兒也不曾虧待,她幼時也同哥哥一起讀過書,雖然隻有幾年,但也算識文斷字了,雖然還稱不上是大家閨秀,但禮義廉恥還是懂得,她不想去攀附權貴,做人家的玩物。
她不明白爹爹怎麼會同意讓她去給別人做妾,分明爹爹自己也根本不把小妾當人看,在那個真姨娘進家之前,爹爹也有過幾房小妾,娘不管,爹爹自己都沒放在心上,新鮮一陣子就忘到腦後去了,怎麼這個真姨娘一來,不光對母親的態度變了,連哥哥和自己的事都要聽那個女人的了。
「婉兒放心,娘絕不會讓你爹毀了你的,你先出去躲躲,他們找不到你也就沒辦法了,過了這一陣子,娘在慢慢給你找個合適的人家……」
王氏輕聲說著自己的打算,其實心裡也沒底。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已經知道真娘那個賤人要把她的婉兒送給一個京城裡來的大官做妾,梁滿囤一心想做成皇商,為了這個,他根本不會在乎婉兒的幸福,她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先把女兒藏起來,好在,她還有一個可靠的娘家表弟可用。
「娘,咱們今天真的要出城施粥放糧嗎?」
婉兒在王氏懷裡擡起頭,眨著有些天真的大眼睛問道。
「真的,雖說是找個能帶你出城的借口,但城外那些災民實在太可憐了,大水沖的顆粒無收,除了開始那幾天,這有二十天無人賑濟,我聽鋪子裡的夥計說,鋪子裡的米價漲了十倍,據說還要漲,這些災民本就受了災,哪有那麼多的銀錢買糧,再這麼下去,會出亂子的。」
王氏嘆了口氣,婉兒的大眼睛轉了轉,娘的話她聽的半懂不懂,道理她明白,可這跟自己家有什麼關係呢?
「咱家是做糧食買賣的,如今家裡還囤著大批的糧食,可官府如今不放糧,你爹也不肯平價賣糧,現在還沒到最艱難的時候,要是繼續下去,城外滿地餓殍,災民必然會暴動,真要到了那個地步,首先搶的就是咱們家這種糧鋪,到時候糧食被搶還是小事,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不一定。」
王氏冷靜的給女兒講著其中的厲害。
「啊,怎麼會這樣?娘,這麼可怕,那,真要發生那樣的事,咱們怎麼辦,你和哥哥怎麼辦?要不,你們還是和我一起去莊子上躲躲吧。」
「傻孩子,世道真要亂,哪裡都不安全,不過,現在還到不了那個地步,你放心在莊子裡呆著,沒事別隨便出來閑逛,娘在這兒施粥放糧,會仔細觀察情況的,等散完鋪子裡的存糧,我就想辦法和你哥哥一起搬出那個家,再來找你。」
母女二人的車馬行至南城門的時候,南城門剛剛打開了不長的時間,守門的兵丁明顯比北城門多了許多,好奇的看著這幾輛裝載的滿滿當當的車子出城門。
一個小頭目模樣的漢子上前問話:
「幹什麼的,車上裝的什麼?」
車前跟著是糧鋪掌櫃連忙上前,
「車裡是我們的東家和小姐,後面是我們鋪子裡的存糧,是準備出城施粥行善的。」
「糧食?」那小頭目的眼睛在聽見糧食兩個字的時候,瞬間亮了。
城裡的糧食都已經十倍的往上漲了,這好幾車的糧食,得值多少錢啊,可惜不是自己的。
「這城裡的糧食都不夠吃,你們還要往外送,究竟是何居心啊?」小頭目攔著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掌櫃的連忙解釋:「這是我們自己家結餘的糧食,沒有占任何人都定量,沒有違反官府的命令。」
小頭目蠻橫的說:
「我不管你這是哪來的糧食,反正現在正在鬧糧荒,糧食不準出城,也不許施粥。」
王氏蹙起眉頭,她沒想到在城門口,眾人的眼皮這底下,居然敢有人如此明顯的攔著不讓放糧施粥。
她緩緩拉開車廂的簾子,
「城裡的百姓還可以平價買糧,城外的災民已經食不果腹了,我拿的是自己的存糧,出城施粥也隻是為了家中兒子久病不愈,得菩薩指點,要施粥救人,積德行善。不知道犯了那條禁令,不讓我們出城?
還有這位官爺剛才說糧食不許出城,也不許施粥,敢問是知府大人新下的禁令嗎,如果是,請拿出官府的告示給民婦看看,隻要官府出了告示明示不許賑濟災民,那民婦二話不說,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