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沒有搭理那一群各自紅腫了半邊臉龐的奇怪衙役,跟著老倉丁進了他們的小屋。
「這些衙役是我們昌平縣衙養的……,怎麼說呢,不算是正式的衙役,是幫著維持地方秩序的編外的人員,平時集中起來訓練,地方上有衝突又不好由衙門的捕頭出面的都由他們出面解決。」
老倉丁猶豫了一下,還是補充了一句,
「他們有時候比縣衙裡的捕頭還好用,還威風。」
這是妥妥的私兵啊!
淩瑾心中警惕起來,這昌平縣竟然公然豢養私兵。
「昌平像這樣的編外衙役一共有多少人?」
淩瑾不動聲色的問道。
「大概有一兩百人吧,」
老倉丁看著淩瑾的臉色說,如果是其他人,他萬萬不可能說這麼多,但眼前這位睿王的手下,無形中給他一種壓迫感,他雖然隻是一個守糧倉的老倉丁,但也見過幾次達官貴人,淩瑾身上隱隱透出的那種上位者的氣勢,讓他感覺到此人不僅僅是個普通的王府侍衛,必然是睿王爺的心腹。
雖然倉官和知縣他們是地頭蛇,但這王爺的人也算是一條強龍,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倉丁,隻想安安生生的過日子,誰也不想得罪。
淩瑾也看出了老倉丁的示好,這是好事,說明在這些底層的差吏心中,對皇權和律法還是有敬畏的,他正好趁機詳細的問詢了一些關於這些私兵的事情。
幾人正在交談,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動靜,接著守在門外的小倉丁開門進來了,臉上帶著一絲敬畏,沒有多看淩瑾三人,對著老倉丁道:
「老叔,徐倉官來了,還帶了好些人來。」
老倉丁急忙站起來,
「這位爺,我們徐倉官到了,您有什麼話還是對他說吧。」
淩瑾看著他們二人有些惶恐的表情,也沒有難為他們,擡擡手道:
「無事,我隨你們去見見這徐倉官就是。」
出了狹小的倉丁值房,淩瑾看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走了過來。
此人身形矯健,相貌堂堂,看上去一臉的正氣,倒不像想象中懶於政事,玩忽職守的樣子。
徐倉官走到近前,擡手拱了拱,
「兄台就是睿王手下的大人了?」
「正是受睿王差遣而來,到貴地調集賑濟糧,還望徐倉官給個方便。」
徐倉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伸手道:
「這昌平雖小,這處昌平倉卻是朝廷的一座重要的官倉,沒有上官的命令,我便是一顆糧食也不敢動,尊駕要調糧,可否給在下看看調糧令。」
淩瑾擡手把自己剛寫的手令遞給他。
徐倉官拿著淩瑾的手令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才說道:
「這手令真的是睿王親筆所寫?」
「如假包換!」
淩瑾這句話回答的底氣很足。
「看這墨色如新,睿王爺難道就在咱們昌平不遠處?不如請王爺前來,咱們一起商量商量這糧食該怎麼調集。」
淩瑾看著面前的徐倉官試探的眼神問你,冷色道:
「王爺現在在哪兒,下一步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倉官來安排。」
徐倉官臉色一僵,接著又若無其事的笑笑,
「那是自然,王爺是貴人,咱們自然是當神仙一樣敬著,可是,」
他轉過話風,闆起面孔道:
「可現在這昌平倉的糧食卻是歸我管的,你僅憑這麼一封信就說是奉了王爺的令,我可不敢相信,誰知道你這印信是從哪裡來的……」
淩瑾從腰間扯下水瑤給他的令牌,拋了過去,
「還有這個,夠不夠。」
徐倉官揚手一把接住令牌,瞄了一眼看清了令牌上的字跡,卻依舊搖頭道:
「就算你是睿王爺的侍衛親隨,我也不可能就這麼把糧食給你,想調糧食,要麼你手中有皇令,要麼你拿兩路總督的手令,否則,一顆糧你都別想帶走!」
「睿王現在就在奉旨賑災,他的手令倒不算數了?」淩瑾問道,他簡直要被氣笑了。
如果不是一開始老倉丁說過隻要有州府幾個大人的手令,他就可以直接給糧,他還以為這一臉浩然正氣的徐倉官是個多麼正直無私的直臣呢。
徐倉官猶豫了一下,像是思考了一瞬,接著說:
「睿王爺賑災算是特殊情況,我可以特殊對待,但是須得王爺親臨,讓我們驗看過聖旨才能開倉放糧,不然,我還是那句話,一粒糧食都不能帶走!」
這徐倉官從一來就在不停的打聽淩瑾的所在,現在更是赤裸裸的提出要讓淩瑾來,這其中若說沒有別的企圖,三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水瑤給了淩瑾一個安心的眼神,雖然現在外面已經圍了不下五十人,但有她和端木淵在,淩瑾的安全不在話下。
然而淩瑾也並沒有草率的承認身份,
「徐倉官,你這就是打算要故意為難……景某了?」
徐倉官迎著淩瑾黑漆漆的眸子,隻覺得一陣心寒,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不是下官故意為難您,而是咱這官倉不能這麼隨意開倉,否則就是死罪。」
「你這般刁鑽為難,不遵王爺手令,不怕得罪王爺?」
「下官忠於職守,一切都按規矩來,王爺縱然是天家貴胄,也不能隨意罰我吧。」
徐倉官軟硬不吃。
「如今災區已經沒有了糧食,等著糧食救命,你卻非要王爺前來,這一來一回,需要多少時日?你就不怕耽誤了賑災的時機,災民食不果腹,引起民亂?」
「胡說,怎麼可能食不果腹,引起民亂,不是已經有足夠兩縣吃半月的糧食被送進去了?」
徐倉官脫口而出,然後臉色接著變了。
淩瑾雙目緊盯著徐倉官,
「你怎麼知道徽縣安吉現在有足夠吃半月的糧食?什麼叫被送進去了?」
徐倉官的臉色更加慌亂,支支吾吾的說,
「我關心兩縣災情,就注意了些,知道了有什麼稀奇,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你撒謊,徽縣和安吉離此地並不近,走馬也要三日,而徽縣和安吉接到糧食才不過兩三日,隻是一個關心災民,就能有人專門快馬給你送信了?」
淩瑾一息未停的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