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轉而又裝出鎮定的模樣。

　　他翻了翻課桌上的書本，又說道：「你說十幾年前？那會兒我都還是個小屁孩呢，能記得什麼事？」

　　「說起來，王老師也是在這家福利院長大的吧？」楚遙直接問道，「我看過福利院的資料，大部分在這裡長大的孩子都會選擇在十六歲以後離開福利院，甚至遠離帝都。你為什麼會留下來做一個體育老師呢？」

　　王老師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我沒本事唄，天生腦子不好使，不會讀書。我也想學過學一兩門手藝，到時候不愁沒飯吃，可惜我就不是這塊料。」

　　「不會吧？你十五歲的時候經老師介紹，進入了一家技術學校學木工，據你的班主任說，你很有天賦，尤其是文化課學得很好，簡直不像是一個沒有怎麼讀過書的人。」

　　「畢業後，老師又推薦你去讀專科學校，但你拒絕了，不然你這會兒至少也有個大專文憑了。」

　　「你沒有去做木工學徒，反倒是來福利院做了體育老師……恕我直言，你應該對體育一竅不通吧？連羽毛球的握拍方式都是錯誤的。」

　　楚遙的問話讓王老師沉默了，他依稀記得，那家技術學校早就倒閉了。

　　那楚遙到底是怎麼查到他的老底的，就差把他上學考了幾分說出來了。

　　「真是沒想到，像您這樣的大人物會如此關心我。我對於你們來說，有什麼利用價值嗎？」王老師不解地問道。

　　他是在之前那家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他進去的時候年齡已經比較大了，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懵懵懂懂。

　　在他發現，身邊的小孩總是莫名其妙地會消失以後，他多次想離開孤兒院。

　　卻都因為年齡不夠，不能以外出上學的理由離開，那家孤兒院的鐵網又是該死的嚴實，他逃都逃不掉。

　　他大概能猜到，那些孩子的失蹤不是因為被領養了，而是因為被賣了。

　　說的更殘忍一點兒，他們不是活著被賣出去的，是作為某個器官的載體被賣出去的。

　　但他再聰明，畢竟還是個十歲的孩子，手裡也沒有證據，這位秦董事長找到他，他又能做什麼呢？

　　楚遙也不和他廢話，她從包裡抽出來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這個小女孩，你見過的吧？」

　　王老師驀然瞪大了眼睛，他雙手拿起照片，盯著看了很久，又將目光投在了楚遙的臉上。

　　像，太像了，不看臉部的輪廓，就說這五官，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回憶了一下，十二年前，那個小女孩七歲左右，到現在應該有十九、二十歲了。

　　「你……是她什麼人？同父同母的親姐妹？」王老師狐疑地問道。

　　楚遙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照片是通過PS技術復原出來的，以她的面容作為基礎，根據楚遙記憶裡的月月，修改了幾分。

　　再加上刻意做舊的效果，足夠有個八九分的相似了。

　　「這不重要，你隻需要告訴我，見過還是沒見過？」楚遙追問道。

　　王老師在猶豫的半分鐘之內想了很多，照片上的小姑娘，他的確見過。

　　他防備地打量了幾眼楚遙，本來以為這個秦董不懷好意，他沒有想到對方是為了尋親而來。

　　兩人的長相已經完美闡述了她們的關係，不需要再過多地證明什麼。

　　「我見過她幾面，但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王老師開口說道。

　　那個女孩很奇怪，王老師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十分震驚。

　　因為，在其他小孩都穿著髒兮兮的二手衣服時，那個小女孩穿得卻是華麗無比的公主裙，頭上還戴著亮閃閃的水晶髮飾。

　　王老師以為她不是孤兒院裡的小孩，可能隻是和父母來孤兒院參觀的吧。

　　這在孤兒院並不算一件多麼稀奇的事情，那些富豪夫婦就喜歡來他們這，有的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找個玩伴，還有就是為了教育自己家裡不生氣的少爺小姐。

　　「你看看這裡的孩子過得有多苦，要是再不聽話，我們就把你送到孤兒院來！」

　　每一次，他們都會這麼說，而他們調皮搗蛋的寶貝們也會如出一轍地哭出聲。

　　他們絲毫不在意真正被拋棄的小孩聽到這句話會怎麼想，就彷彿那些孩子生來就是一個反面案例，是用來幫他們教育小孩的道具。

　　他是在操場旁邊的沙坑裡遇到那個小女孩的，她倒是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拿了一根棍子，默默在沙地裡寫著數字。

　　一般像她這麼大的小孩，能從1寫到20就不錯了，但她寫下的數字卻像是有什麼特殊的規律。

　　王老師至今還記得，她是從數字2開始寫的，然後是3、5、7、11、13……

　　他並未多想，隻是覺得她有點兒奇怪。

　　寫完一長串數字以後，小女孩拍拍手，朝著食堂的方向跑去了。

　　王老師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遇到她了，可第二天的下午，同樣的時間，她再一次出現在了沙坑前。

　　還是那一串數字，而這一次最前面的數字變成了「3」。

　　第三次就是兩天後了，王老師漸漸弄明白她出現的順序，和她寫下的那些數字的間隔一樣。

　　如果第一天是「2」的話，第二天就是「3」，現在就是「5」，下一次她會在兩天後出現。

　　王老師忍不住問道：「你在寫什麼？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

　　小女孩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將數字寫完以後，她又一次地跑走了。

　　那會兒的王老師沒有手機，他隻好將數字背下來，一次記不住，就多看一次。

　　他拿著那串數字去文科孤兒院的數學老師，雖然那位老師的學術不精，隻能教教小學三年級以下的水平，但他還是認識素數的。

　　老師和藹地問道：「這個就是素數嘛，你是從書裡看到的？」

　　「對！我撿到一本舊書，上面就有這個。老師，素數是什麼意思啊？」

　　「一個大於1的自然數，除了1和它自身外，不能被其他自然數整除的數叫做質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