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語堂不明所以，花婆婆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她剛才咳出來的黑水沒有落地，而是迅速融入了她的皮膚之中。

　　方語堂清楚地看到，那塊吸收了黑水的皮膚鼓起了一個腫包，迅速移動到了花婆婆的下肢。

　　而她的下半身已經沒有人類該有的樣子了，雙足完全被泥漿覆蓋，小腿上分出了大簇大簇細線般的東西，又像是植物的根部。

　　「貪婪啊貪婪，這都是貪念惹來的禍事啊。」她自言自語，「可人若是沒有貪念，那還是人類麼？」

　　花婆婆重新蓋上了被子，她是村落裡癥狀最輕的一個人，但方語堂還是無法想象她的痛苦。

　　她打開了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一瞬間，裡面的金光璀璨，差點閃瞎了方語堂的眼。

　　滿滿當當的金條被整齊地排列，每一根都有200g左右，盒子看著不大，但裡面至少裝了有二十多根。

　　而這些金條在花婆婆的眼中，竟隻是付給方語堂的路費。

　　「你可以慢慢考慮，要不要接下我的委託。我想要的就是兩點，第一，我要你調查木偶的買家，他手裡為什麼會有這個木偶。第二，你要將木偶帶給我，由我處理，她才能入土為安。此外，還有個附加條件，對你來說應該不算難事。」

　　方語堂接話道：「我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都會嚴格保密的。您與村子的事，我一定不會洩露給第二個人知道。」

　　「不，不對。」花婆婆搖了搖頭，「如果別人不曾向你問起，你不可言說關於我們的任何一個字。但若是有人向你問了，你必須事無巨細地告訴他。」

　　這個要求方語堂倒是第一次聽說，但他還是答應了。

　　方語堂拿好「路費」，踏出了花婆婆家的門檻的那一刻，花婆婆就知道，他一定會接下自己的委託。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花婆婆喉嚨裡發出幾聲鴉啼般的怪笑。

　　「呵呵，又是一個，又是一個啊……」

　　「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了。」方語堂如實說道，「有用的部分不算多，大部分你可以當做一個故事聽一聽。」

　　楚遙點了點頭，其實，方語堂認為無效的那些信息才是真正有用的。

　　她打開電腦的瀏覽器，正準備輸入網址時，突然愣了一下。

　　她目前所在的時空比原先的要早三年多，是「過去」，倘若她將一切都告訴了方語堂，那為什麼梅耶化形的鬼怪還會出現？

　　是因為木偶雕像被羅斯·李作為一件價格不菲的收藏品而深藏若虛，所以沒有拿到木偶。

　　還是說，方語堂出了什麼意外，導緻他來不及將真相告訴花婆婆。

　　但無論她說與不說，未來的結果已經註定了。

　　她輸入了兩個網址，其一是範倫丁家族的社交賬號主頁，另一個則是範倫丁家族當地的警局公示網站。

　　「這是塞繆爾·範倫丁的賬號？」方語堂邊翻看，邊問道。

　　他注意到了一張家庭聚會的照片，鏡頭裡範倫丁夫婦和他們的女兒、兒子笑容滿面，而不遠處的展示櫃上就放著那樽木偶。

　　楚遙開口說道：「塞繆爾還有一位姐姐，名叫梅耶·範倫丁，她是範倫丁夫婦收養的女兒，十七歲的時候因為被虐待而死亡。我猜，木偶應該就是她的遺物。」

　　方語堂又詳細地瀏覽了第二張照片，忽然，他指著床底下的位置說，「看這裡，是那尊木偶雕像嗎？」

　　他說的沒錯，就在梅耶垂下的手臂下方，有個褐色的物體的一角。

　　由於房間內的垃圾太多，木偶並不容易被注意到，它看起來就像是床底下的一小塊陰影。

　　方語堂快速地說道：「所以，這個叫梅耶的女孩是花婆婆村裡的人，她流落到了海外，被範倫丁夫婦收養了。但是後來又被他們虐待而死，而她的弟弟拿走了她的遺物，在拍賣會上賣給了那個姓王的人。」

　　他越說越激動，從他接下委託以後，一直沒有什麼頭緒。

　　今夜卻是直接將謎題解開了一大半，這種興奮感是常人不能體會的。

　　「是這樣，我還知道另一件事，木偶雕像應該並不在那位王先生手裡。」楚遙直白地說道，「它在一個收藏家的個人展館中，那人名叫羅斯·李。」

　　「不可能。」方語堂皺起眉，「羅斯·李，我聽說過他的名字，他是華裔圈裡最為著名的銀行家之一。但是在這場拍賣會之前，他就已經去世了。」

　　羅斯·李的展覽會中有一條規矩，為保證藏品的價值，隻展覽他本人收藏的各類文物。

　　而他又沒有公開的繼承人，去世後，展覽直接交由公司處理。

　　沒有人有權利在他的展覽會中多填一件產品，而且這樣做本身也沒有任何的好處。

　　方語堂沉吟片刻，又說道：「不過，你說的這個方向，我也會去調查一下的。」

　　該聊的也都聊得差不多了，楚遙準備開始為自己的正事而考慮一下。

　　放在她面前的有三個選擇。

　　第一，她是在睡覺時被傳送的，或許再睡一覺，就會回到原來的世界。

　　這個選擇的操作難度很低，也沒有什麼風險，缺點是成功率也不高。

　　因為她並不清楚自己被傳送的機制，睡一覺是類似買彩票似的僥倖想法。

　　第二，既然世界沒有改變，她也可以不考慮回去的事。

　　她現在身上雖然沒錢，但不代表她沒有賺錢的本事，她需要做的隻是去補辦一張身份證，然後重操舊業。

　　但是，誰能保證這個世界裡沒有另外一個楚遙，她們相遇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楚遙不清楚問題的答案，所以她也不會去冒這個險。

　　第三，既然是在客棧裡被傳送的，那肯定和客棧脫不了幹係。

　　如果客棧裡找不到任何線索，她還有個「笨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