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前，楚遙將兩張符籙遞給了黎晏和喬澄。

　　「雖然白蛇沒有惡意，但人與妖族接觸還是會有所損傷。」她解釋道，「這兩張符籙可以抵禦妖氣，你們放在衣服的口袋裡就行。」

　　白蛇似乎早就知道此次來訪的是三個人，特意準備三乘轎子。

　　喬澄上轎子後忍不住掀開簾子，隻見遠方的道路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他的作息日夜顛倒，現在才不到十點，放在平時正是精神的時候，這會兒卻不知為何，感覺一股困意襲來，眼皮也沉重了起來。

　　喬澄小憩了一會兒，隻聽見「到了」兩個字，他猛然驚醒，連忙走了下去。

　　白蛇的府邸與他夢裡一模一樣，匾額上用不羈的狂草書寫著兩個字——「柳府」。

　　想必這兩個字就是柳府的那位白蛇夫人親手撰寫，喬澄不由得讚歎，看來白蛇夫人不僅天姿國色，還精通人類的書法。

　　他恨不得立即小跑進去，親眼見一見這位奇女子，又怕唐突了人家。

　　「但是，過會兒見到白蛇夫人，我該怎麼和她問好呢？」喬澄苦思冥想，「是說『您好』呢，還是『久仰大名』？」

　　又或者「在下這廂有禮了？」

　　不行不行，太文縐縐的了，反倒有點兒裝模作樣。

　　總不能說「Howareyou」吧？

　　他一會兒低聲念叨，一會兒又連連搖頭，要是放在大街上，路人怕不是以為他是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好在這裡是白蛇的府邸，周圍的侍女雖多，但都垂著頭，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都看不見。

　　黎晏並排走在楚遙的身邊，柳府的景色讓他嘖嘖稱奇，隻是外面看著已經是奢華非常，裡面居然更加不可思議。

　　整座柳府裡沒有天然的草木，而是玉樹、金銀花，連苔蘚都是用一片片的翡翠拼接而成。

　　池塘裡的也不是一般的水，更像是神話裡記載的「瓊漿玉液」，還散發著騰騰霧氣。

　　看遍景色後，黎晏開口說道：「楚小姐，我們也見過好幾次了，我以後就直呼你的名字吧。今日之行，真是叫我大開眼界。雖然這位白蛇和我們並非同一種族，卻能對我們沒有任何惡意，實在是難得啊。」

　　「你說錯了。」楚遙指出了他話裡的錯誤，「依我所見，妖並沒有害人的天性，除非人先去招惹妖族。不然，他們很少會主動傷人。」

　　「哦？竟然是這樣？」黎晏問道，「你見多識廣，難道沒有那種天生就厭惡人類的妖族嗎？」

　　「也是有的，但這些妖族一般會選擇生活在深山之中，不與人類接觸。你討厭某個人，但對方沒有傷害你，你會先去傷害他們嗎？」楚遙反問道。

　　黎晏沉吟了一會兒，毫不遮掩地說：「我會。如此看來，人類倒是比妖鬼更要恐怖了。」

　　他們邊走邊賞景，二十多分鐘後才來到廳堂。

　　門是開著的，侍女幫他們撩起簾子，喬澄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伐，卻見一道魁梧壯碩的身影迎了出來。

　　「來了老弟！」

　　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拍在喬澄的肩膀上，不僅拍得他肩膀快要骨折，還把他那顆對白蛇夫人充滿幻想的少男心給拍碎了。

　　眼見喬澄整個人都像蔫了一樣，男人這才收手，哈哈大笑，「你就是喬老哥的後人吧？哎媽，看著和我喬老哥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呀！我姓柳，你就叫我柳哥吧！咱們晚上不醉不歸！」

　　楚遙忍著笑，終於明白喬澄講的故事哪裡不對勁了。

　　他先入為主，以為白蛇一定是像白素貞那樣溫柔賢淑的美人，卻從沒想過，這位白蛇不是夫人，而是個一口大碴子味的東北硬漢！

　　柳哥又看向楚遙，問道：「你是淩先生收的徒弟？」

　　「並非如此。」楚遙將淩風囑託她來的事情經過大緻講了一遍。

　　柳哥點點頭，說：「麻煩你了妹子，正事咱們明天再議，今天就可勁造、可勁玩！」

　　至於黎晏，柳哥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隻好沖他說道：「來者都是客哈，別和柳哥客氣。」

　　柳哥早已備下珍饈美饌，每一盤都顯現著柳哥的東北皿脈，能有多大量，就有多大量。

　　喬澄吃了幾口，忽然回過神來，弱聲弱氣地問道：「柳哥，那個，你和我家先祖是至交。我喊你哥，不合適吧？」

　　「有啥不合適的啊？」柳哥隨意地說道，「大不了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孫，咱倆各論各的！」

　　這話聽得喬澄筷子都快驚掉了，趕忙擺手，「算了算了，咱倆還是按原來的叫吧，不然聽著怪彆扭的。」

　　「嗯呢，也是。」柳哥喝了口白酒，問道，「小澄啊，你現在是做什麼活計的啊？」

　　「我是畫漫畫的。」喬澄答道。

　　柳哥想了想，他對人類的了解不深，不知道什麼叫「漫畫」。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才不解地問：「哦，就是畫畫的唄，那你掙的錢夠養活自己嗎？」

　　「呃，這個……」喬澄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勉勉強強，湊湊合合吧。我是住家裡，不用交房租那些的，也沒談女朋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嘛。」

　　「哪能那麼說呢！」柳哥豪爽地說道，「你都來我這了，我還能讓恩人的子孫過成那樣？你放心，柳哥一定給你想個發財的辦法，保你後半生吃喝不愁！」

　　「那就多謝柳哥了！」喬澄趕忙道謝。

　　柳府裡隨便給他掰個樹杈子，在池塘裡撿幾塊小石頭，就算是收收破爛，他都能發家緻富了。

　　何況柳哥活了少說也有三五百年，要是給他件私藏的古董，那他不就能開上法拉利、買得起湯臣一品了？

　　不行，他還是更喜歡帝都的環境，還是買套學區房吧。

　　柳哥像是看穿了喬澄的心思，提醒道：「小澄啊，我這柳府裡的東西，你可是一件都帶不出去啊。」

　　「啊？」喬澄愣了，怎麼會帶不出去呢？

　　楚遙微微一笑，說道：「妖族擅長術法，你就算將門口那對玉獅子搬出去了，在別人眼裡也不過是兩塊廢石。」

　　柳哥不由得看向楚遙，他對自己的幻術很有自信，而這個小姑娘卻能一眼看穿，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