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自己的死因，男人沒有悲傷，像是犯了一個惹人笑話的錯誤般，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你走後第三年，家裡著火了，我沒能跑出去……」

　　施小蕊死死咬住下唇，所以他的聲音沙啞，是因為被火熏得。

　　她去世時沒有感受到絲毫痛苦，反而如掙脫了鐐銬般，一身輕鬆。

　　施小蕊不敢想象死在火中是怎樣一種痛苦。

　　男人見她的眼角已有晶瑩的淚光，趕忙補充道：「我那會兒睡著了，在夢裡就走了，什麼感覺都沒有。做鬼不也挺好的，你一想我，我就能找到你。」

　　他生前是施小蕊最忠實的粉絲，死後亦是，

　　當初娶她時，他說要聽她唱一輩子戲，他沒有食言，即便是已成鬼身，也要一直陪在施小蕊身邊。

　　「那你還騙我，說自己姓楊，讓我管你叫楊哥。」施小蕊埋怨道，「哎，為什麼是楊啊？咱們認識的人裡，好像沒有姓楊的啊。」

　　男人摟著她，指了指外面的窗戶，說道：「因為我找到你的那天，這棟樓下面長了一排茂密的楊樹。我又不敢與你相認，就取了個『楊』字。」

　　施小蕊向外看去，樓下果然栽著一排樹木，楊樹與柳樹間錯開來。

　　風一吹，兩類樹的樹枝就糾纏在了一起，頗有些相互依偎的感覺。

　　「帝都第一醫院，療養部903，施小蕊……」

　　無常從窗戶裡穿了過來，看著正在你儂我儂、情意綿綿的兩個人，調笑道：「我來得不巧，打擾二位互訴衷腸了。喲，大佬，你也在啊。」

　　楚遙向她點點頭，無常湊到她身邊，特意用別人聽不見的方式，說道：「那男的怎麼死的啊，一身燒傷，看著也忒疼了吧……我見過好幾個火災去世的，好多都是嗆死的，燒成這樣的少啊。」

　　鬼魂能幻化形態，但瞞不過無常的眼睛。

　　「大概是，問世間情為何物，隻叫人生死相許吧。」楚遙悠悠地感嘆道。

　　她現在也是有男友的人了，被別人塞了一嘴狗糧，居然沒有以前那種討厭的感覺了。

　　楚遙摸了摸自己的頭，壞了，感覺要長出來戀愛腦了。

　　「咳咳，好了好了，看出來你們情比金堅了。」無常拿著手機，點了一下屏幕，「到了該上路的時間了，一起和我走吧。」

　　「還有你們，乖乖聽話，少受點罪，要是敢跑……」她對著房間裡的其它鬼說道。

　　無常從寬大的袖子裡拽出一段鎖鏈，厲聲警告：「勾魂索伺候！」

　　鬼魂們乖乖排成了一列長隊，施小蕊和她的丈夫站在最前排。

　　臨走時，楚遙問無常：「最近你們有感覺到什麼異常嗎？」

　　「異常？」無常思索了一會兒，「好像沒有啊，非要說的話，死的人變少了，算嗎？」

　　死的人變少了？

　　乍一看是件好事，然而，凡事都有定數，過多過少都容易出現問題。

　　「我遇到一個死氣很重的人。」楚遙直截了當地說道，「他身上的死氣和殭屍都差不多了。」

　　死氣，顧名思義，人死了後才會有死氣。

　　但和煞氣不同，死氣隻會附著在實體上，不會附著於靈魂上。

　　換句話說，剛去世的屍體上才會有死氣，但因為沒有魂魄，死氣也會漸漸消散。

　　除非這個人屍變，成了殭屍，身上就會又有死氣，又有煞氣。

　　而經常和屍體接觸的人，身上可能會染上輕微的死氣，比如在殯儀館工作的人、法醫，或者說手上有多條人命的殺人犯。

　　對於法醫等正常工作的人來說，死氣並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生活，最多偶爾做一做噩夢。

　　隻要曬曬太陽，或者在家裡擺一些辟邪的法器，就可以去除死氣。

　　而對後一種人來說，死氣會不斷積累，超過某個限度時，這些殺人犯會在還沒死的時候，就出現屍變的癥狀。

　　當然，這也是極為少見的現象。

　　畢竟萬事萬物都是在天道的把持下運行的，有時或許會出現一些小紕漏，但它絕不會放過會危害人間的禍患。

　　問題就是，黎晏雖然是醫生，卻不是法醫，他也沒有背負任何皿債。

　　他可能會撞見死亡現場，比如和患者進行治療時，患者無法控制住自己，當場了結生命。

　　但要達到他身上的死氣濃度，起碼得有幾十個患者，每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在他面前死亡，而且休息超過五分鐘都不行。

　　因為死氣在白天會自動逸散，就像見光分解的藥物一樣。

　　「你們人間真是人才輩出啊，剛處理完秦伍，這麼快又出現新的危險人物了？」無常苦惱地說道，「大佬，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你等我回去問一問我們府君吧。」

　　「好。」楚遙應道。

　　無常走到了隊伍前方，低聲對施小蕊說了什麼，她與丈夫瞬間轉憂為喜。

　　楚遙猜測，大概是告訴他們，這輩子受了不少苦，到了地府可以申請來生再續姻緣吧。

　　一列長長的隊伍消失在了病房中，楚遙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張紙片。

　　鬼也會落下東西？

　　她撿起一看，卻發現是半張殘缺相片，周圍都被烈火灼燒得什麼都看不清了，隻有施小蕊笑盈盈的模樣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楚遙將相片翻到背面，相片奇怪的輪廓和她手指的形狀漸漸重疊。

　　看得出來，它一定被人很珍惜地藏在手裡，縱使烈火焚身，也不願放開手。

　　那曾是某個人最後的念想，不過，他現在已經找到了真正的愛人，或許這張相片不再重要了。

　　連續兩天「夜不歸宿」，今天再不回家，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晚飯是楚明修親自做的，他的手藝算不上精湛，比不上楚家之前請的那幾位大廚。

　　但那些大廚才不會在意楚遙喜歡吃什麼菜，他們心裡肯定是把楚伯庭放在第一位的，楚明承和楚婉盈可能並列第二。

　　說到楚伯庭，楚遙之前在他身上下了術法，保證他不會輕易去世。

　　現在她沒有得到任何感應，說明他沒有被折騰入土。

　　不過，她也該查一查楚明軒最近在幹什麼了，更重要的是，袁銳彬綁架案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