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說什麼都要講義氣,和霍初曼住一起。
畢竟都講好了,如果她沒住幾天就搬走,那就太對不起霍初曼了。
但實際上,小茹在意識到自己對戚堯的那份隐秘的感情之後,心裡是既迷茫又害怕,好像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和他相處了。
她害怕自己越陷越深,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面對這樣一份暗戀。
她害怕戚堯哥哥隻是把她當成妹妹,她害怕自己的喜歡會對他造成負擔,更害怕他将來會喜歡上别人……
所以她想和他分開一段時間,等到收拾好心情,重新調整好怎麼面對他。
戚堯對這件事出奇地沒有勉強,任她去。
農曆新年剛好是在周末,M國人可沒有過春節的習俗,但當地華人會過。
除夕那天,戚堯去接大安小茹,帶他們一起回紐市,和羅衍丁一家過春節。
年後,小茹就和其他參賽選手在老師的陪同下去了歐洲比賽。
歐洲鋼琴比賽,彙集了全世界優秀的鋼琴家評委和優秀的選手。
小茹在那裡還碰到了他從小就認識的來自華國的參賽者邵磊。
是邵磊主動過來找小茹的,小茹在異國能見到他,是又驚又喜。
比賽為期三天。
小茹在這樣一個國際舞台上,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可以說,在舞台上,她和平日裡鄰家天真軟糯的小姑娘形象完全不一樣,她穿着淺紫色長袖緞面收腰禮服,微卷的發自然垂下,步履款款,優雅落座在位置上,燈光照在她身上,似乎整個人都在發光發熱,仿佛全世界最耀眼的存在。
台下的邵磊目光如癡,視線凝在女孩兒的身上。
從年少在鋼琴賽場上初識她時,他的目光便再也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孩兒笑起來時,仿佛全世界都被照亮。
為了能和她朝夕相處,他懇求母親為他牽線搭橋,拜葛麗瓊為老師,學習鋼琴。
得知如願的那一天,他高興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後來,他與她次次并肩比賽,拿下多次大獎。
他歡喜的不過是,能與她一起,做着喜愛的事情。
再後來,他們又在同一所音樂學院念書,他曾經幻想過,終有一日,他們能在同一個歌劇團或者交響樂團一起共事,到那時,他們會很自然地走到一起,共同組建一個家庭。
這大概是他做過最美的夢。
可是這個美夢被那天她下決心去留學的消息打碎了。
他無力阻止她追逐尋夢的腳步,隻能獻上祝福。
真好,時隔不久還能在這裡與她相逢。
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
邵磊為這一刻,眼角濕潤。
結束了比賽表演,小茹一下台便穿上厚厚的外套裹住裡面單薄的表演禮服,和同樣結束表演的邵磊站在歌劇院外,一起聊聊從前。
邵磊:“小茹,你現在的鋼琴技巧真的進步巨大,你以後一定會是出色的鋼琴演奏家。”
小茹微微一笑,“借你吉言,我努力。”
邵磊輕聲問:“在新學校能适應嗎?”
“能。”小茹微笑點頭。
“那就好。”邵磊說着,神情有些黯然,“如果不是條件限制,我真想和你一起去留學,見識見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茹說道:“邵磊,你現在還年輕呢,以後一定會有機會的,而且你可以先申請學校,同時申請獎學金,說不準都通過了呢!”
邵磊重重點頭,“好。”
他貪戀地看着眼前如花的少女,她比從前更加明豔了,像綻放在清晨裡最美麗的芍藥,從裡到外,散發着自信地魅力,眉眼間的優雅和氣質,讓人一眼難忘。
“小茹……”邵磊輕喚着她。
他太久沒有和她這樣聊天,他感到無比珍惜。
“嗯?”小茹偏頭看他。
“我……”邵磊緊張地手心出汗,埋藏在他心裡多年的秘密,他想在這個特别的場合告訴她,如果不說,邵磊相信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
他緊張到手心出汗,呼吸急促,眼神也不知該投放到哪裡。
心裡不斷組織語言,如何用一種恰當而合适的表達向她吐露真心。
小茹歪頭,眼中有些茫然之色,“怎麼了?”
“我……那個……你耳環掉了……”邵磊張張嘴,突然注意到小茹掉的耳墜子被頭發勾住,立馬提醒道。
大概是太緊張了,隻能通過這個緩解一下氣氛。
小茹後知後覺,“啊?在哪兒?”
“别動,我幫你。”邵磊靠近小茹,小心翼翼地幫小茹将掉下的耳墜子從頭發上拿下來……
然而這一幕,被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戚堯看到了。
一束火紅的玫瑰掉落在地。
他剛下飛機就急匆匆趕了過來,為的就是不想錯過小茹的表演,誰知道會遇到這一幕。
從他的角度看,他們靠得太近太近,就好像熱戀中的情侶在擁抱接吻,這一幕對戚堯來說,宛如晴天霹靂,打擊不可謂不大。
隻見他踉跄後退數步,下颌繃實,拳頭一寸一寸攥緊,指節青白,額上青筋突突直跳。
巨大的憤怒像滔天翻滾而來的巨浪,不斷在兇口激蕩。
顯然這一幕直接刺痛了他的雙眼,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過轉身逃離,可是轉身一刹那,他又被巨大的不甘心淹沒,忍無可忍下,大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小茹覺得自己和邵磊挨得太近不好,主動往後撤了撤,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戴就好了,謝謝你邵磊……”
倏地,眼尾的餘光頓了頓,就看見了邵磊身後的戚堯。
小茹明顯愣了一下,第一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因為臨行前,戚堯哥哥說要去一趟意大利出差,他走得挺急,她以為他趕不來看她比賽了呢!
确定是他後,小茹提着裙擺開心地小跑過去,“戚堯哥哥,你怎麼來了?”
“你和他在幹什麼?”戚堯握着她瘦弱的肩膀,十指幾乎寸寸印入她的骨肉裡,雙眼冒火,咬牙質問。
“我……我……”小茹被他吓住,往後退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見過戚堯哥哥這樣。
好陌生!
邵磊趕忙過來将小茹保護在身後,無畏地看向戚堯,“有什麼事沖着我來,别難為小茹。”
這種保護的姿态徹底激怒了戚堯,拳骨握得咯吱咯吱響,宛如雄獅眈眈注視着面前的男子。
小茹眼看不妙,趕忙沖上去,抱住戚堯,急急解釋道:“戚堯哥哥,我剛才耳墜子掉了,被頭發纏住,是邵磊幫我弄下來的,我們沒幹什麼呀!”
她把掌心的鑽石耳墜攤開給他看。
這對漂亮的耳環還是戚堯送她的。
這番解釋将戚堯的理智回籠了一些,冷鸷的面龐上依舊漫溢着絲絲縷縷的薄怒,“這樣嗎?”
小茹怯怯地點點頭。
戚堯哥哥仿佛變了一個人,讓小茹心中無端生出一絲懼意來。
冷傲的青年宣示主權性地摟住小茹腰肢,眈眈看向邵磊,話卻是對小茹說的,“以後不許随便和别的男生靠那麼近,知道沒?”
小茹覺得戚堯哥哥這是發哪門子神經?
她抱歉地看向邵磊,“邵磊,這是我哥哥,他剛才太擔心我了,你别介意。”
邵磊勉強笑了笑,“我知道,那我先進去了。”
在這裡見到戚堯的那一刻,邵磊所有想對小茹說的話都生生咽了下去。
年少時,他見過眼前的青年。
戚堯,一個省城一中神話般的存在。
少年得志,全國兩大著名學府紛紛為他抛來橄榄枝,而他最終去了人才濟濟的科大少年班。
那個雲集了全國最出色的天才少年的班級,将來十有八九,會成為國之棟梁。
後來,他聽說這個神話因為一場車禍,如流星般隕落了。
當他看見戚堯坐在輪椅上出現在醫院時,他承認有那麼一刻,他感到慶幸,慶幸殘缺将那個神話打落人間,也為和小茹的不可能畫了了句話。
可兜兜轉轉,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這一刻,邵磊滿心複雜,和無言。
經過戚堯的時候,邵磊看了他一眼,戚堯也冷冷回視着他,眼中的敵意仿佛是自己的所有物被冒犯了一般。
邵磊腳步一頓,沉默走開,小茹舒了一口氣,對眼前的青年說道:“戚堯哥哥,你剛才怎麼了嘛?邵磊又沒有惡意,他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耶!”
她對邵磊并沒有男女之情,可是從小到大結下的厚重友誼讓她感到格外珍惜。
今天能在這裡碰見他,她不知道多高興。
“好朋友?”戚堯磨牙道。
他當然記得那個青年。
從在小茹家第一次見到那個人,他就隐隐約約感覺到不舒服,最讓他生氣的還是醫院那次見面。
小茹居然為了看望那個青年的母親,而不顧他!
“是啊,所以戚堯哥哥,你下次見他,可不可稍微客氣一點點呢?”小茹眨巴着眼睛,一臉拜托,并不清楚戚堯此刻内心澎湃。
戚堯的确滿心怒意,好似多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在他和那個青年之間,小茹還是會選擇和那個青年走。
他不喜歡那種被遺棄的感覺,非常讨厭!
可瞧着眼前女孩兒嬌憨的模樣,他又隻得硬生生将怒火往肚子裡咽,不開心地别過臉,側臉冷峻,輪廓繃直。
有經過的工作人員撿到一束火紅的玫瑰,“這是誰的花?”
小茹循聲望去,工作人員走了過來,“這是你們的花嗎?”
小茹下意識看看生氣的青年。
戚堯看了一眼花,冷聲道:“不是。”
随即轉身,生氣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