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7章 太後懿旨,不許昭貴人侍寝
偏生绯晚還含着眼淚,非常膽怯地瞧着他。
又不敢瞧,看一眼,低低頭。
再看一眼,再低低頭。
好像是生怕挨打的流浪小貓。
柳太醫黑着臉,以非常輕的力道,給绯晚看完了一隻手。
又讓她換另一隻手。
绯晚這回竟然蓋了一條帕子還不夠,又蓋了一條才行。
“小主,人體脈搏本就微弱,若是帕子墊多了,怕微臣診斷有誤。”柳太醫耐着性子沉聲說。
“那……那好吧……”
绯晚委委屈屈把帕子去掉一條,隻留了底下的,又不放心地拽了拽四角,生怕腕子被人看到似的。
“小主,請平穩呼吸。”
柳太醫皺眉提醒。
绯晚吸了吸鼻子,悶聲應好。
等她緊張的呼吸平複了,柳太醫才仔細聽脈,這時間便耽擱得有點長。
等他終于收手,绯晚連忙把腕子撤回,站起身來,逃也似的要回内室去。
“來人,好生送柳太醫和孫公公出去。”
她扶着侍女的手踉跄疾行。
卻被孫公公大步追上,攔在了内室門外。
“昭小主,您膝蓋上的傷要緊,可還沒看診呢。”
孫公公目光意味深長。
想躲,沒那麼容易。
“公公,還是換文院判來給我看吧?”绯晚幾乎是哀求的語氣。
“昭小主,柳太醫可是太後親自指派的,小主不滿意?”
“我……我不敢……”
绯晚帶着哭腔,委屈地說:“可是……柳太醫年紀尚輕,是外男,我的膝蓋怕是不好給他見着。”
“難道文太醫不是外男?醫者眼中無男女,小主這麼說,那麼以後太醫院的人,都不能給嫔妃們看病了。”孫太監言辭咄咄。
他是太後跟前的執事,出來辦事,代表着太後,本就不需要對一個低位貴人多麼尊敬。
绯晚小聲辯解:“可是,文太醫畢竟上了年紀,和年輕太醫不同,我還是覺着讓他看比較穩妥……”
“小主,那麼奴才就回去禀報太後,說小主堅持不肯看診好了。”
“不、不是……我不敢忤逆太後的旨意,我隻是……”
绯晚為難地瞧了瞧柳太醫,終于低下頭去,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于是她坐回去。
準備讓婢女給掀開裙子。
見柳太醫在一旁守着,便羞慚地低頭,請他轉過身去。
“孫公公,也請您回避。”
孫太監不耐煩地盯她一眼,轉過身不看。
绯晚确定兩人都背過身了,才撩開裙子,卷起裡邊軟绫襯褲,露出了膝蓋以下的腿部。
雪白如凝脂的一雙小腿,線條流暢,肌膚緊緻。
看得吳想容咽了咽口水。
回過神來之後,她自己都納悶自己在饞什麼。
“妹妹……”
她挺擔心,因為绯晚膝蓋好端端的,不紅不腫,隻有一點淡淡的烏青,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話音未落,就見绯晚在自己膝蓋上,不知用什麼手法捏了幾下,揉了兩揉,膝蓋下面就肉眼可見地迅速泛起兩片青黑,邊緣還帶着一點紫紅淤痕,真是吓人。
吳想容連忙改口,配合做戲:“妹妹,你這傷可真嚴重啊!”
孫太監聞聲轉頭來看。
绯晚一聲驚呼:“别看,稍等,我蓋上腿!”
孫太監隻好又轉頭回去。
暗道誰稀罕看你啊。
咱家一個太監,你叫得跟被非禮似的,真是……
果然狐媚!
這邊绯晚讓婢女拿了蓋巾來,把除膝蓋以外的小腿都裹好了,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皮膚,才允許孫太監和柳太醫轉身。
兩人回身一看,那烏青大片,确實有點駭人。
孫太監目光一轉,笑道:“柳太醫,聽說這樣的傷,熱敷最好,不如現在就給昭小主敷上一敷?”
柳太醫會意,便同意。
孫太監吩咐绯晚的宮人去端熱水,拿巾子。
香宜道:“孫公公有所不知,文院判說過,小主的傷并非隻在表皮,裡頭筋骨有損,因小主體弱,熱敷反而會積了濕熱在傷處,不利于恢複。”
但孫太監怎會聽這種辯解。
堅持要馬上熱敷。
他這回就是要驗證绯晚是否假傷的,怎麼會讓绯晚躲過去。
绯晚最終妥協,讓人照他說得辦。
一時熱水和巾子都拿來,孫太監一個眼神,柳太醫直接親自用巾子蘸水,往绯晚膝蓋上放。
“……啊!”
绯晚委屈地紅了眼圈。
說太燙。
柳太醫把巾子拿開,晾了一會,再往上蓋。
還用力揉了兩揉。
绯晚低泣,兩道籠煙眉緊緊皺起,身子發顫:
“柳太醫,請您輕點……真的很疼……我、我受不住了!”
香宜小蕙相繼跪倒在地:“請太醫放過我家小主!請手下留情!小主身子太弱,受不住您這樣大力揉搓!”
吳想容急得跺腳:“柳太醫,你進太醫院之後,沒學過給嫔妃問診的規矩麼……你這樣,讓昭妹妹以後怎麼見人?”
幾個人這番做派。
直接把柳太醫氣得臉色漲紅。
暗道怪不得太後說這昭貴人是個狐媚,讓他仔細檢查。
哪有正經嫔妃如此做派的!
他做什麼了,不就是用濕巾子輕輕擦一擦烏青,看是不是染料畫上去的而已……
怎麼好像他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好不容易堅持着做完了“熱敷”,他揉了幾回都沒把烏青擦掉,确認了那不是畫的顔色。
移開濕巾子的時候,绯晚已經痛得歪倒在椅子上,呼吸急促,額頭上全是冷汗。
“小主……小主您受苦了!”
香宜和小蕙已經哭成了淚人。
屋外聞聲的觀瀾院所有宮人,全都跪在地上。
鬧得仿佛是绯晚受了多麼大的委屈。
孫太監和柳太醫臉色都不好看,十分不好看。
柳太醫已經做到這一步,自是要檢查全套,于是堅持握着绯晚的腿,引她做各種擡舉彎曲的動作,來判斷傷情。
他生氣,下手自然不輕。
绯晚叫疼叫得厲害。
最終柳太醫起身,含怒告訴孫太監:“昭小主太過‘弱不禁風’,無論怎樣都說疼,這傷勢輕重,自然難以判斷。”
孫太監問:“那麼該如何開藥,如何調理,又該休養多久呢?”
“既然昭小主剛才還能走動,那就無須擔心。微臣給小主開些止痛的藥罷了。”
他随便寫了個方子,連跌打膏藥都沒留一貼,便拂袖而去。
顯然是氣狠了。
孫太監皮笑肉不笑地告辭:“昭小主好好養着,咱家給太後複命去了。”
兩人出了觀瀾院,還能隐約聽到绯晚啼哭的聲音。
“柳大人,你實話說,那昭貴人傷情如何,可嚴重?”
“孫公公也看到了,她裝相成分居多,讓我如何判斷清楚?依照她最開始在院門口的站姿和走路來看,傷得并不重。”
“确定不重?”
“是。”
于是兩人回到慈雲宮,便這樣回複了太後。
太後冷笑:“哀家就知道她多半是裝。這樣的狐媚子,慣會博取同情,偏生皇帝要上她的當!”
這話沒人敢接。
在場除了太後,誰也不能非議皇帝。
半晌,十香嬷嬷試探着道:“太後,明日就是您過大壽的好日子,咱們何必為不值當的人,生不值當的氣?您不如撂開手,别管她了。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出身又不高,再狐媚又能怎樣。過段日子有了新人,陛下興許就把她忘了。”
“出身不高的狐媚……”太後眼底略過一抹肅殺之意,“十香,你可别忘了,當年的沉香夫人,也是出身不高的狐媚。”
十香一凜。
不敢再勸。
先帝時候的寵姬“沉香夫人”,是舞伎上位。
當年可是給太後添了很多煩惱的。
雖然最後死得不明不白,沉香變成了沉塘,水裡面香消玉殒了……
太後心裡的刺,可還在。
隻見太後沉思片刻。
忽然說道:“昭貴人既傷得不輕,那就别輕易勞累了。傳哀家懿旨,命昭貴人養傷三個月,無需參加壽宴,亦無需侍寝,不必到各處請安,直到傷好為止。”
“是,奴才這就去傳旨。”
孫太監嫌绯晚今日不配合看診,巴不得見她快點倒黴,于是立刻跑出去傳旨了。
柳太醫也是解恨得很。
十香嬷嬷不動聲色,給太後端茶:“好了,處置了她,您就安心過大壽。明兒命婦宗親們都進宮來賀壽,且有您高興得呢!”
太後慢慢喝着茶,臉色稍緩。
小小一個貴人,想狐媚到她面前來,那可不能夠!
“昭妹妹,你腿真沒事嗎?”
觀瀾院。
吳想容在孫柳二人走後,擔心着不肯走。雖然知道绯晚在裝,可裝得太像痛苦不堪了,鬧得她心裡沒底。
绯晚站起來走了兩步給她看。
吳想容松口氣。
“阿彌陀佛,沒事就好!”
绯晚慢慢擦冷汗,整理衣飾,一點不忌諱在吳想容跟前展現自己這些小小的本事。
揉穴位,瞬間把皮膚激出青紫啊,調整内息頻率,很快讓自己冷汗直冒啊,還有即刻臉紅耳紅的技巧,她都練得很熟。
“姐姐想學嗎?”
她還願意教對方。
幾件事過後,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了,沒什麼好避諱的。
绯晚不用再在吳想容和芷書面前維持良善形象。
但吳想容卻搖頭不學。
“就算我學會了這些,也沒有妹妹的鎮定,用起來反而露馬腳。”
她倒是很知道自己和绯晚差得遠。
“妹妹,你留我在這裡,不光是為了讓我見證孫公公和柳太醫怎麼欺負你吧?”她直接問,“下面需要我做什麼,你快說!”
她都等不及要配合绯晚行動了。
跟着昭妹妹算計旁人,她總覺得很激動,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