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覺得，鎮國公府以後，真的能交到您兩個兒子手上？”

　　晏後直視母親，質問。

　　那兩個弟弟，一個十八歲，已經有了十房小妾。寵妾滅妻，将妻子打到流産，整日觀花走馬，在脂粉堆裡駐紮。

　　一個十一歲，殺了人，毀屍滅迹，嫁禍同窗，暗中把追查真相的官府差役打斷了腿，着實品性不良。

　　鎮國公上梁不正下梁歪，清河郡主寵兒如命，把人都養歪了。

　　鎮國公府偌大的家業，以後若是他們當家做主，怕是要完。

　　何況他們全都去讀書了，沒有一個習武的，以後國公府在軍中多年的積累，漸漸就會斷送。

　　一個沒了武職實權的勳貴，再尊貴，也是空架子。

　　靠海船維持體面開銷，在旁人眼裡，不過是容易宰割的肥羊。

　　鎮國公現在被皇帝重用，也被皇帝猜忌，雷霆雨露，都在一夕之間。

　　晏後身下的鳳位，也是一樣道理。

　　全都是仰人鼻息罷了！

　　現今尚且如此，何況十年後、幾十年後？

　　晏後一點都不認同母親暢想的未來。

　　讓兩個弟弟扶持她當皇後，互為援引？

　　她不疲于奔命給他們擦屁股就不錯了！

　　就算那兩個弟弟真是可塑之才，她已經起了掌權的心，又怎會輕易熄滅。

　　然而清河郡主并不知道女兒在謀劃什麼。

　　被質問，隻是詫異反問：“不然呢？柔兒，我是皇家皿統，你弟弟們是國公府嫡支正統，将來晏家不交到他們手上，又交給誰？”

　　“郡主忘了，本宮是大梁的皇後，也是晏家嫡長女。而且，論本事，本宮比你兩個兒子都強得多！”

　　“可……柔兒，你已經是皇家人了……”

　　“本宮是皇家人，本宮能給晏家提供的東西，難道不比晏家所有子孫加起來都多？以晏家力量供養本宮，難道不劃算嗎？”

　　清河郡主被女兒眸中光芒迫得低頭，“柔兒，你……你當然重要，晏家和我都會幫你在宮中立足，可你到底是女子，又出閣嫁了皇家，不可能當晏家的家主啊……”

　　晏後直起身子：“本宮隻是想要晏家真正的支持，不想被當成花瓶，擺在宮裡給晏家貼金。郡主，你看着本宮。”

　　清河郡主被迫又擡起頭。

　　望着陌生的女兒。

　　聽到女兒一字一字慢慢地問：“在弟弟們成熟之前，以晏家力量供本宮坐穩鳳位，本宮日後也會全力供養晏家，如何？本宮以為，在恰當的時節，培養最有本事的子弟，才是家族利益最大化，郡主認同嗎？”

　　清河郡主覺得女兒有些瘋。

　　和靈妃顧姝兒的瘋，又不是一種。

　　“柔兒，你……是女子啊。我們女人生來，就該在内宅後宮裡着力，而不是去搶男子的東西。這世界，乾坤有序。你……”

　　你不好好當皇後，誕育皇嗣，壓服嫔妃，跟弟弟搶什麼家産啊！

　　清河郡主沒說出口的話，被晏後看出來，猜了個大概。

　　晏後冷笑。

　　“什麼乾坤有序！郡主，要怪，就怪你們從小将本宮慣壞了吧。本宮并不覺得，本宮比男子差。”

　　“柔兒……”

　　“叫娘娘。”

　　“娘娘……您……”

　　“郡主回去好好想一想，除了性别，本宮比弟弟差在哪裡。想通了，再來見面吧。”

　　晏後翻身向床裡躺下，命侍女送客。

　　清河郡主望着女兒倔強的背影，近在咫尺，卻仿佛十分遙遠。

　　她伸手想去碰。

　　卻被靈珑攔住了。

　　“郡主請。”

　　清河郡主對靈珑怒目而視。

　　靈珑回視，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清河郡主發現，女兒陌生了，連這個丫鬟，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從鳳鳴殿出來，和鎮國公一起出宮。

　　清河郡主讓随侍的宮人跟遠些，怒問鎮國公：“你怎可對柔兒用藥！我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兒，你有何資格暗害？晏老貨，你再敢動柔兒一絲一毫，我将你所有妾室庶子都殺了！”

　　鎮國公讓妻子冷靜，有事回去再說。

　　“有人挑撥離間，皇後誤會了。内鬥乃敗家之本，皇後被人牽了鼻子，郡主可别糊塗。”

　　他的沉穩冷靜，讓清河郡主一時真的懷疑是皇後誤會了。

　　清河郡主冷哼：“誰是誰非，我自會查明白，到時再與你算賬！”

　　鎮國公問：“此事先不提。皇後要一條海船，你可願給？”

　　“我自會想法子說服柔兒回心轉意。”

　　“若她執意如此，不惜反目呢？”

　　清河郡主沉默片刻，“……她不是這樣的人。柔兒隻是脾氣大，待家人極好。”

　　“那就請郡主早日說服她吧。”

　　“用你講？老貨，我自然知道！”

　　鎮國公閉了嘴。

　　不和皿統高貴的妻子争辯了。

　　皇後此番弄死趙太醫、逼供仆人等等，事情做得又狠又快，其實論起來，比家中兩個嫡子更像他。

　　隻可惜，是個女兒。

　　當皇後也就罷了。

　　若還想貪得無厭，動晏家的基業，那麼這個皇後，也并非隻能她來做。

　　現放着顧姝兒，貴為靈妃，比她還得皇帝的心。

　　——隻是顧姝兒腦子有問題。

　　鎮國公想了想便丢開。

　　看晏後今後的動作如何吧，事關基業，他不能慣着她。

　　讓鎮國公沒想到的是，晏後動作很快。

　　當天晚上，就派了人徹底接管海船。

　　京城南部二百裡的南津港某處，當夜燈火通明，巨大的帆船内外人聲鼎沸，兩撥人發生了争執、沖突，最後刀劍相向。

　　雙方互有死傷，最後晏後的人占了上風，成功登船。

　　之前的賬目、人手之類都已經交接，這一登船，船隻就徹底易主了。甚至第二天衙門一開，晏後的人就過去，把官府登記的船主改成了己方的人。

　　接到事成消息的晏後，請了绯晚到鳳鳴宮議事。

　　“我偏要搶男子的東西，偏要讓乾坤颠倒，這乾坤有序是誰定的？送我到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苦熬歲月，伺候一個不值得的男人，還要我處處為家中男丁着想，憑什麼！難道我這一生，生來就是伺候别人、幫襯别人的？”

　　提起昨日見父母的事，晏後咬牙發狠。

　　绯晚沒想到事情成了這個樣子。

　　這……

　　不好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