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94章 娘娘最适合當皇後
刮了一夜大風,這日天空晴朗得不像話。地上積了很多落葉,各處的宮人都在奮力掃着。
悅妃裹着厚厚的披風,讓人扶出了長樂殿,站在廊下看小宮女掃院子。
沙沙的聲音,沒多久,就掃成了一堆。再過一會兒,又是一堆。
悅妃百無聊賴地看着。
看了一會說:“掃得好,賞她二兩銀子。”
侍女靈珑發賞下去,那掃地的宮女連忙放了掃帚,跑過來給主子磕頭。
悅妃懶洋洋打個呵欠,擡手正了正鬓邊珠钗:“不必謝了,接着掃去吧,本宮愛看。”
小宮女揣了銀子,接着掃地去了。
悅妃看了半天,又逗了逗愛寵貓兒,越發無聊。
覺得有些累了,正準備回屋去躺着,人報蘭昭儀來了。
悅妃降了兩級之後,不大願意見人,吩咐一聲“不見”,轉身就回屋。
但蘭昭儀已經不顧守門宮女的阻攔,笑着走進了宮院。
守門宮女一路追來,看到悅妃連忙跪下請罪。悅妃懶得計較這些,擺手讓她退下了。
蘭昭儀走到悅妃跟前,福身行個禮,“不是嫔妾非要打擾娘娘,隻因昨夜風聲大作,嫔妾大半宿沒有睡着,想了許多從前事,思念娘娘思念得緊。娘娘,就讓嫔妾進去坐坐,咱們還跟從前一樣,說會兒話吧?”
蘭昭儀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家常褙子,臉上脂粉很淡,掩不住眼底青色。眼中還有一些皿絲,看起來真是夜裡沒睡好的模樣。
她語氣裡都是懇求,悅妃看她片刻,動了動唇,無可無不可地說:“那你進來吧。”
“多謝娘娘!”
蘭昭儀搶着上前打簾子,恭請悅妃進門,然後自己也跟着進去了。
靈珑等人服侍悅妃換衣,靠在軟榻上歪着歇息,蘭昭儀也一直搭手幫忙,十分殷勤。
悅妃喝着補氣皿的甜湯,慵懶調侃:“你許久沒在本宮這裡獻殷勤了,本宮降了位,你倒是跑來了。”
蘭昭儀笑容一頓,沉默了一瞬間,才緩緩歎了口氣。
“說起來,嫔妾不敢多問,隻是……娘娘您怎麼就自請降位了呢?”
左右看了看,見屋裡隻有靈珑和另一個侍女,都是悅妃心腹,這才接着說:“……您原本,是最有資格當新皇後的人啊!”
悅妃慢慢喝着湯。
略擡眸,看了看她。
似笑非笑:“你今兒來,不會就是為了跟本宮說這個吧。”
蘭昭儀笑容難過,捏着帕子道:“嫔妾不該說這些惹娘娘煩心,可心裡頭就是替娘娘抱不平。國公爺守護京城,勞心勞力,結果不如人意也不該全怪他吧,事情發生得本就猝不及防,換誰上去守城能守得住?何況就算國公爺有錯,娘娘在宮裡也沒有錯,您面對敵人時絕不屈服,堪為全後宮表率,就算不受賞,也不該降位啊!”
“雷霆雨露都是天恩,哪有什麼該不該的?”悅妃放了銀匙,臉色微沉,“本宮自請降位,陛下應允,你如今說這些,是對本宮不滿,還是對陛下不滿?”
蘭昭儀連忙福身告罪:“嫔妾失言了,嫔妾沒有别的意思,隻是……隻是……”
悅妃臉色不善看着她,見她欲言又止,也不發問。
最後還是蘭昭儀自己“隻是”了半天,到底說了。
“隻是這次戰事之後,慶貴妃、惠妃和昭妃,甚至虞貴人都得了陛下嘉許,晉了貴嫔,您卻……
恕嫔妾無禮,鬥膽說一句,您這一降位,多半難以做皇後了。可這後宮若不由您來統領,誰上去能合适呢?”
“蘭昭儀!”
悅妃沉聲呵斥,“你敢在本宮這裡胡言亂語,本宮這就把你趕出去,再派人禀報陛下,說你妄議皇後冊立!”
“娘娘恕罪!”
蘭昭儀身子一抖,連忙跪在了地上,“娘娘,嫔妾最近是沒有常來陪伴您,但嫔妾的心,都在娘娘身上。隻是當時太後打壓娘娘,嫔妾想稍微離您遠一些,不惹太後注意,伺機而動,關鍵時刻好幫娘娘一把。嫔妾跟了娘娘那麼久,您該知道嫔妾對您的忠誠。嫔妾今日說的,都是實心實意為您打算的話。娘娘,您不為自己,也該為嫔妾等效忠您的人,為全後宮的嫔妃們想想。若是别人做了皇後,這宮裡頭,可又要像前皇後在的時候一樣烏煙瘴氣了。因為隻有您能把宮廷打理得井井有條,也隻有您受所有姐妹們愛戴啊!”
“放肆!把她攆出去!”
悅妃一聲令下,靈珑立刻喊了人進來,把蘭昭儀拖出去了。
蘭昭儀到了正殿門口,死活扒着門框不肯走。
哭着朝裡頭喊,求悅妃原諒。
“娘娘!是嫔妾錯了!嫔妾不該亂說話!您就原諒嫔妾吧!”
一聲聲喊得悅妃皺眉:“吵死了,放她回來。”
蘭昭儀掙脫了拉扯,回到内殿,還沒開口就被悅妃指着喝令:“不許吵嚷,也不許再說那些混賬話,本宮煩得慌。”
“是,嫔妾不敢了。”
蘭昭儀抽噎着,擦幹淨眼淚,平複了一會兒。
看悅妃臉色稍緩了,才試探着再次開口。
卻是另一番說辭了。
“剛才是嫔妾莽撞,既然娘娘對鳳位沒有意思,嫔妾自然以娘娘的意思為先……”
“經曆了一場兵亂,嫔妾覺着,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緊的事。”
“娘娘,那,以後咱們還跟從前一樣,閑來賞花逗貓,打打牌,不當皇後就不當。說起來,那鳳位有什麼好的,坐上去就得勞神。昭妃娘娘氣運好,就讓她去坐吧。”
悅妃鳳眼微挑。
“别說這些了,要是不想被本宮攆走,你就說點高興的事,給本宮解解悶。”
蘭昭儀賠笑應着。
想了想,道:“剛才嫔妾一路走來,路過辛者庫,正好看到那些罪婦在做活呢。兩個人擡着一大桶水,累得東倒西歪的,水灑了還要挨罵挨打,看着怪可憐的,可也有些解氣。”
她說的罪婦,就是鞑子兵進宮時,在鳳儀宮裡選擇站在太後那邊的一群宮嫔。
戰後,被皇帝下令,全都貶為庶人,丢進辛者庫做一個月苦役,再挪到冷宮去自生自滅。
悅妃聽了,皺眉道:“這沒什麼好讓人高興的。”
蘭昭儀臉色讪讪:“……嫔妾一時也想不出什麼開心事了。兵亂之後,宮裡亂七八糟的,還沒恢複,哪有什麼高興的事可說呢。”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試探着問:“娘娘,要麼,咱們自己找點樂子?”
“什麼樂子?”
“像咱們以前一樣,找一些相熟要好的姐妹,湊在一起吃吃酒,說說話,打打牌?”
悅妃再次挑了挑眉。
盯着她問:“你真這麼想?”
蘭昭儀點頭:“嫔妾隻想給娘娘解悶。隻要娘娘能振作起來,嫔妾願意操持酒席,宴請大家。”
她一臉敬畏和真誠。
悅妃眯眼笑了,微微上挑的眼角帶着若有若無的妩媚,“那你就操持起來。”
一抹難以捉摸的深意,被掩藏在潋滟眸光中。
蘭昭儀低頭應是,沒有察覺。
當晚,绯晚就收到了蘭昭儀的請帖,邀她明日到長樂宮赴午宴。
此時虞素錦正在绯晚跟前。
見狀便皺眉:“兵亂剛過,死者屍骨未寒,前朝紛争不斷,宮裡頭也還亂着呢,這時候舉辦什麼宴會啊。長姐,咱們别去了吧,免得被人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