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93章 我要這麼多錢作甚!
很大一筆财産啊!
土地十萬畝,房屋四百間,各色鋪面一百多處,另有銀鋪十間,當鋪三十間,赤金一千兩,金元寶、銀元寶、金錠、銀錠共六十箱,各色珍珠翡翠寶石二十箱……
绯晚抑制住心底驚異,問十香:“這些東西,大略值多少銀錢?”
十香嬷嬷恭敬答道:“土地房産分布在各地,市價時有波動,珠寶換成金銀的價格也時高時低,因此難以說出準确的數目。不過,大體估算下來,至少值八百萬兩。”
绯晚面色一變。
“嬷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奴婢知道。”十香離席跪下,“奴婢不敢欺瞞娘娘,太後的私産在明面上還有一部分,都是曆年過了明路積攢下來的,價值一百多萬兩,已經被陛下收回,娘娘可以查探核對。而這些,是太後私下裡找人經營的,見不得光。譬如那十萬畝土地,便是趁着幾次災荒吞并的災民土地,以及日常兼并所得。這些财産,除了替太後打理私産的人,旁人一概不知。奴婢服侍太後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份清單,興許還不是全部。但奴婢絕不敢對娘娘危言聳聽,它們實際的價值隻會比八百萬更多。”
绯晚道:“嬷嬷知道朝廷國庫一年能收入多少麼?”
“奴婢刻意打探過,似乎……二百萬到四百萬不等。”
“那是真宗爺和先帝朝的數目了!”绯晚臉色冷峭,“先帝晚期以及陛下接手後,最少的一年,國庫才有九十多萬銀子的進項。進得少,花錢的地方卻多。今日你拿來太後的私産單子,卻說它是國庫好幾年的進項?”
十香聽了,一口氣堵在兇口,也是半晌不語。
最終沉沉将這口氣吐出去,低聲道:“……幸虧太後敗了。她若成功,以後造孽隻怕更多。”
複又重新保證:“奴婢不敢騙娘娘半分,這些的确是太後的私産。隻是,替她打理的人似乎也很厲害,娘娘要想得到這些,怕要費點工夫。”
“是誰在打理這些财産?”
“在川南,姓孟。”
十香壓低了嗓子,将自己所知的關于這個人的事,簡要告訴绯晚。
绯晚向前伸手,虛扶她起身。
“不是我不信嬷嬷,實在是數目太大,讓人生氣。”
太後這老婦,竟敢在背後盤剝這麼多錢出來。怪不得她有底氣興兵作亂,隻因既有人肯效忠她,又有錢财可以養兵用兵啊!
十香站起身之後,這回卻不敢再坐了。她本以為獻上這麼多财産,绯晚會十分高興,沒想到情況相反。
她小心翼翼地勸道:“娘娘現在可别生氣了,這些都是您的了。奴婢保證,宮裡乃至全京城,都沒有人知道這些财産。太後平日聚财十分謹慎小心,倒是方便娘娘了。”
她惴惴不安地讨好着。
卻聽绯晚道:“我要這麼多錢作甚!”
“……娘娘?”
“我不要,但将它們拿在手裡卻必須做。”绯晚見十香臉色忐忑,便緩了神色,“少不得,需要嬷嬷時時提點該怎麼做了。”
十香連忙表忠心:“太後防得緊,奴婢并不深知内情,隻是奴婢一定會盡全力助娘娘取得這些産業。”
“本宮先多謝嬷嬷了。”
绯晚想了想,又道:“嬷嬷放心,本宮不會讓嬷嬷做危險的事。”
“奴婢謝娘娘體恤。”
十香從春熙宮離開之前,讓候在外面的一個慈雲宮大宮女進殿,隔着門給绯晚磕了幾個頭。
這是私下裡賣給思妃假孕藥方的大宮女。
也是被太後暗中指派,布局芷書假孕的主要經手人。
十香在太後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有些粗笨的,所以這種詭巧的陰私,太後一般會派别人去做。十香心裡都知道,面上卻不說。今日思妃事發,牽出了這個大宮女,大宮女渾然不知自己做的事早被十香洞悉。
此番來春熙宮跟绯晚磕頭認錯,她還以為,是十香給她的恩典,讓她能夠請求昭妃原諒,興許有保住性命的機會。
“……奴婢被太後逼迫行事,身不由己,求娘娘原諒,奴婢不是有意要害櫻娘娘的!奴婢自知罪過很深,但請娘娘念在您也曾經為宮婢、受主子欺淩的份上,體諒一下奴婢吧!奴婢不想死,求娘娘開恩,跟陛下求個情放奴婢一條生路,奴婢以後當牛做馬報答您!”
宮女隔着門簾哭求。
十分凄慘。
但绯晚還是沒讓她進門。
隻淡聲道:“你和思妃私下幹了什麼勾當,本宮不知情,不想管也不能管。此事涉及思妃的叛國之罪,你是生是死,陛下自有決斷。至于太後夥同瑞王害櫻妃小産,又安排宮女臨水誣告本宮,這其中有沒有你參與,宮正司和虎贲衛會查清的,你來求本宮,又有什麼用?你走吧。”
“娘娘!求娘娘開恩啊!奴婢不想死,奴婢不知道該求誰了,櫻娘娘那裡連門都不讓奴婢進……”宮女哭得越發可憐。
卻被站在旁邊監督的十香狠狠瞪了一眼。
低聲警告:“你忘了來之前,我怎麼囑咐你的?!”
宮女一個激靈。
連忙重新哀求:“娘娘,奴婢不該聽太後的命令,指使臨水誣告您謀害櫻妃小産,但奴婢真的是迫不得已啊!奴婢早就知錯了,奴婢不想死,昭妃娘娘……”
“罷了。”屋内,绯晚幽幽歎口氣,虛弱地說道,“你也可憐極了。本宮就替你在禦前求個情吧,但若陛下不饒,本宮也無能為力。隻一樣,你既想保命,就不能隐瞞自己的罪過,太後叫你做了什麼陰私之事,以及思妃怎麼跟你買藥方,等明日去了宮正司,你需仔細招認才是。”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多謝昭妃娘娘!”
這宮女又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才被十香帶走。
離開春熙宮,回慈雲宮的路上,左右無人,十香悄聲警告宮女。
“你剛才,差點說出太後讓你給櫻娘娘下藥假孕,是不是?明兒到了宮正司,頭腦可清醒一點。陛下疼惜櫻娘娘小産,疼惜得不得了,你卻無事生非,告訴他櫻娘娘懷孕是假——那你這條命還能不能保住,誰也不知道了。”
宮女連忙點頭:“我都曉得!多謝嬷嬷提點!您的大恩大德,我三生三世都不會忘的!”
十香懶得再多說。
愚蠢的人,隻能自求多福了。
這宮女拎不清,以為幫着太後做幾件害人的事,就能升格成為慈雲宮心腹?以為背地裡結交宮妃,用偏方換錢,就能斂财、攢人脈兩不誤?以為她差點害得昭妃、櫻妃雙雙獲死罪,磕幾個頭就能被昭妃原諒?
糊塗東西!
在宮裡,削尖了腦袋往上爬不是錯,斂财也不是錯,但萬萬不可輕易害人。
若非迫不得已,用别人的命換自己的前程,那早晚都要把自己的命償回去!
“嬷嬷,昭妃娘娘一定會在陛下面前為我求情的吧?她向來待宮人很好,而且信佛,既然答應了,就肯定會做,對不對?”
宮女卻不知道,十香今天帶她來磕頭,不過是給求見昭妃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送财産是真,帶她請罪隻是表面功夫,做給陛下看而已。
她還在這裡問。
十香答道:“放心吧,昭妃娘娘心善,會幫你的。你自己也要争氣,明兒在宮正司好好招供,陛下若知道你老實,再加上昭妃求情,你還真可能保住性命。”
“嗯!我明白!”
宮女惶恐又充滿期待的樣子,讓十香暗暗歎息。
蠢人,也是可憐人。
櫻妃的“懷孕”和“小産”如今都成事實,就不必翻是否假孕的舊賬了。十香知道昭妃和櫻妃有能力在思妃指控後,消除陛下的懷疑。但她叮囑這宮女一番,不提櫻妃假孕的事,無形中幫昭妃和櫻妃一把,算是為這蠢宮女指一條明路,積點福吧。
“記着,若你能逃得死罪,日後千萬不可再做害人事。若你沒能免死,也是你罪有應得,怨不得旁人。”
“是……嬷嬷……”
夜風呼嘯。
十香提着燈籠走在空無一人的宮道上,回首春熙宮方向,隻能看到黑暗籠罩的層疊殿宇。
那種壓迫感,和今日昭妃臉色肅然時,給人的感覺一樣。
見幾百萬财産而沒有喜色,這樣的昭妃,讓十香意外,也感到畏懼。
她第一次面對面體會到昭妃的城府。
這深不可測的寵妃,以後就是她暗中的主子了。
論心機,昭妃比太後更勝一籌。但十香從她身上嗅到了和太後不一樣的氣息。
她希望自己沒有選錯主子!
……
“子時三刻已過,風似乎更大了,娘娘不如留在這裡,明早再走?”
十香走後,慶貴妃從西室出來,重新回到绯晚寝殿。
绯晚挽留她。
倒不是客套,隻因看到慶貴妃臉色更加蒼白。
慶貴妃卻搖頭,耳邊墜子輕輕晃動,笑得溫婉:“風再大,也沒關系,本宮還想去禦前走一趟,陛下想必還沒睡,知道本宮安頓好了你,定然高興。”
她為什麼敢在審問思妃後,堂而皇之進入春熙宮,而不怕被猜忌和绯晚結黨。
就是因為早已想好了托辭:安頓被思妃“刺殺”的昭妃嘛!
安頓好了,親自去禦前走一趟禀報,就更順理成章了。
“十香帶有罪宮女前來求情,打擾了你休息,本宮也可跟陛下提一提。”慶貴妃含笑。
绯晚承情:“多謝娘娘周全。”
十香來見,借口是帶宮女請罪,自然能說得過去。
但若有慶貴妃幫腔,就更可信了。
至于十香私下裡和她密談,绯晚知道,慶貴妃一定察覺兩人談的事要緊事。但慶貴妃不問,隻幫忙,這就是盟友的默契。
慶貴妃笑道:“謝什麼,若是本宮在禦前順帶聽聞了什麼要緊消息,改日再分享給你一起聽。”
皇帝熬夜安排的軍國要務,都是很要緊的。
要是能探聽一二,當然好了。
绯晚命人從自己之前得的各種賞賜裡,翻出一襲上好的羽緞鬥篷,讓慶貴妃穿了走。
慶貴妃見那鬥篷做工精湛,外頭的緞子倒還罷了,内裡毛色細密,金彩輝煌,竟一時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的毛制成。
“聽說是一種水鳥的頂毛,收集起來織成的。”绯晚親手将鬥篷給慶貴妃披在身上,“還是夏日得的賞,那時候披在身上要熱死,就收起來了。今晚風刮得厲害,正好拿它擋風,還輕暖,穿起來不會沉甸甸的,最适合娘娘了。”
慶貴妃不免歎道:“一隻水鳥頭頂上才多少絨毛,竟難為制成了這麼大一件鬥篷,不知要收集多少隻鳥的頂毛才能做出來。陛下對你的盛寵,也真是頭一份了。”
绯晚笑道:“耗費人力之繁,也是頭一份了。用在娘娘身上,才不顯得暴殄天物。”
“怎麼說?”慶貴妃以為她在打趣。
卻聽绯晚道:“娘娘手裡的石頭,以後興許有大用。到時候娘娘造下的福德,穿一千件這鬥篷也穿得起。”
十香獻出的太後私産,讓绯晚在知道慶貴妃身世後那個大膽的想法,又升了起來。
送走了慶貴妃。
绯晚在侍女幫助下,重新安頓躺下,卻沒立刻睡。
拿着十香給的紙條,又仔細看了一遍上頭的财物。
對巨大數額再次觸目驚心之餘,也開始粗略盤算,這些錢該怎麼花。
大梁内憂外患,眼看動蕩在即,養兵自然是第一位。
之前不敢想,此時卻有了一點些微的底氣……
隻是绯晚明白,這些錢,看着多,真正養起兵,特别是打起仗來,隻怕還不夠。
首先,最要緊的,是把這些錢弄到手,讓它真正變成自己的私産才是!
不然,都是空想啊!
……
次日一早,绯晚便接到了冬寶打聽來的消息。
說思妃昨晚被關押進宮正司牢房之後,很是受了一番折磨。
以前被她算計過的嫔妃們,聽說她獲罪下獄之後,紛紛暗中往宮正司使銀子托關系,趁她病要她命的架勢,卯着勁讓刑房的人對思妃動刑。
反正陛下的意思是,隻要留她一口氣議罪就好了。
“活該。”
香宜隻覺得解恨。
思妃可沒少算計自家娘娘!
昨晚還敢行刺,報應這就來了吧!
“冬寶在虎贲衛有認識的人麼?讓他想辦法打聽一下,鄭珠儀在那邊牢裡怎麼樣了。”
绯晚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