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四下無人,一輛華麗的褐色馬車駛過長街,來到蘇府後門。
管家早已收到消息在此等候,車夫直接将馬車趕進蘇府,“籲”的一聲,一棕一白兩匹高大的馬緩緩停下。
一個丫鬟先下馬車,然後攙扶着車上的女子緩步走下。
“小姐,小心點。”
女子正是蘇府大小姐蘇雨萱。
前日她逃婚而去,本欲不再歸來,直到大哥蘇恒派人給她傳去了消息,蘇雨萱這才趁夜歸來。
蘇府雖是大梁勳貴,可逃婚總算是醜事,這等家醜不可外揚,為避人耳目少些閑言碎語,蘇雨萱才在人少的深夜裡回到蘇府。
“母親她們都睡下了嗎?”
蘇雨萱問府裡的丫鬟。
“老夫人已經歇息,大少爺今夜去軍營當值,三少爺還沒回來。”
“知道了,你下去吧!”
蘇雨萱面無表情道。
丫鬟和家丁們散去,蘇雨萱帶着自己的貼身侍女往内宅走。
母親已入睡,明日再去請安就好,蘇雨萱知道自己肯定會被責怪,但她不怕,嫁給趙恪是她不願面對的事情,作為蘇家之女,她的婚事不由她定。
“琴兒,最近兩日他怎麼樣?”
想到自己素未謀面的那個“夫君”,蘇雨萱下意識問道。
她不是一個惡毒的人,知道這種逃婚對于趙恪造成了多大的傷害,聽聞他在宴席上被人嘲笑,最後醉倒在宴席上,蘇雨萱的心裡還是有些内疚的。
但也僅此而已。
貼身侍女琴兒愣了一下,眼中有些詫異,“小姐說的他可是姑爺?”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蘇雨萱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琴兒低下頭認錯兩句,然後回道:“趙恪近來無事,隻是今晨回了一趟趙家,并無任何逾越的行為。”
蘇雨萱若有所思。
“他住在哪裡?帶我去見他。”
琴兒本欲詢問,但知道大小姐脾氣,識趣地閉上嘴帶蘇雨萱前往。
繞過内宅,很快來到蘇府的後院,蘇雨萱眼中有些詫異,沒想到蘇家會把趙恪安排在這樣的地方居住,但她對趙恪并無好感,所以也沒有幫助趙恪的意思。
一主一仆來到柴房前,還未進門,就聽到屋子裡傳來讀書聲。此時已過子時,周圍靜悄悄一片,趙恪的讀書聲尤為引人注目。
蘇雨萱有些發愣。
她派人打聽過趙恪,性子平淡,家境貧寒,雖模樣清秀可無甚大才,簡言之就是放在人群中普普通通并不出衆。蘇雨萱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打小就崇敬才子名仕,在她心中,自己的郎君必然是才華橫溢出類拔萃的翩翩公子,一個又窮又平庸的趙恪如何會得她的青睐?
不過今夜之事倒是讓她刮目相看。
丫鬟琴兒還欲往前,卻被蘇雨萱拉住,沖她搖了搖頭,随後一主一仆悄然離開此地。
柴房内。
趙飛揚可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之所以夜半苦讀實在是無聊至極,在這個沒有手機和網絡的年代,失眠的趙飛揚也隻能通過書籍打發時間,恰好也可趁此深入了解大梁的科考。
經過一整夜的查探,以及對趙恪記憶的整理,趙飛揚終于知道了大梁的科考是怎麼回事。
大梁的科舉起于太宗時期,興盛于文宗時期,而後經過數次調整,最終在孝宗時期成熟。
大梁科舉類似明清,不過與明清不同的是,明清的會試與殿試在大梁這裡有了變化,孝宗時設國考,将會試與殿試的内容融合進去。
會試的内容沒有變化,變化隻在于會試與殿試的考試離得很近,至于考試的内容,與華夏古代相差不大。
熬夜傷身,反正趙飛揚也不用請安,幹脆睡到日上三竿,還是家丁小六叫醒了他。
“姑爺,今日有家宴,老夫人叫您過去呢!”
趙飛揚一陣洗漱,整理幹淨以後來跟小六走到了大堂,此時大堂已擺好宴席,看着上面豐盛的菜肴,本就有些饑餓的趙飛揚頓時兩眼冒光。
此時蘇家的人都已落座,趙飛揚走到近前才發現根本沒有自己的位置,不是沒有自己落座的資格,而是根本沒有椅子。
“總不能讓我站着吃吧?”
趙飛揚心中吐槽。
蘇家的人似是刻意給趙恪難堪,就讓他站在那裡,也不理會他的處境,反倒是自家人有說有笑,隻有蘇雨萱沒有出聲,面色沉穩,不過亦也沒有出聲幫助趙恪。
趙飛揚猶豫一下,靈機一動,立即走到了别處搬了一個凳子進來,直接坐到了蘇雨萱的身邊。
而他此時也才反應過來,身邊坐着一位堪稱角色的古典美女。
腦海中記憶翻騰,趙飛揚知道此人就是蘇雨萱了。
難怪對方看不上他。
就這模樣,加上傳聞中的才情,放到後世就是妥妥的國民女神。
趙飛揚思索間,蘇家一群人愣住了,連此前有說有笑的蘇老夫人都黑下了臉,本想借此敲打趙恪,不料趙恪做事不循常理,且臉皮頗厚。
蘇雨萱也愣了。
“這趙恪也太.....不守規矩了吧?”
蘇雨萱心道。
“大膽,誰讓你坐下的?”
趙飛揚剛坐下沒多久,一人拍案而起,怒而朝趙飛揚吼道。
發怒的人是蘇傑,作為蘇府最小的兒子,蘇府對他過度縱容,以至于這家夥成了标準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惡名在外無人不曉。
趙飛揚回過神來,一臉淡定。
“三弟是在叫我?”
“混賬,三弟也是你能叫的?”
“三弟莫生氣,許不是醉香樓的小妮子惹了你,亦或賭坊輸了錢,怎的有如此大的火氣?”趙飛揚淡然道,還不客氣地吃着擺在桌上的點心,全然不把自己當外人,且不時搖頭晃腦做難吃狀,口中卻是沒少往進塞,模樣别提有多嘚瑟。
蘇傑有些慌,雖然他在外名聲不好,可老夫人是不知道的,下人們也不敢告訴她,更不會說三公子夜不歸宿是去了醉香樓。
老夫人可是大家閨秀出身,溺愛兒子不假,卻也極度厭惡這種不成器的行為。往日沒人敢說蘇傑的事情,此時被趙飛揚抖落出來,老夫人滿臉都是震驚。
顧不得趙飛揚的嘚瑟,蘇傑立即給老夫人解釋,“娘親,您可别信這家夥的鬼話,兒子可從來都沒去過什麼叫醉香樓的地方!也不曾去過賭坊,平日裡頂多隻與朋友們遊山玩水罷了!”
“對,我可以給三弟作證,他肯定沒去過醉香樓!”趙飛揚突然開口道。
蘇傑有些納悶兒,不知道這家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也點了點頭。
不料此時趙飛揚又補了一句。
“聽聞醉香樓的綠豆酥天下一絕,想來應比蘇府的這口強上不少....這糕點味道一般啊!”趙飛揚打了個飽嗝,意猶未盡道。
“胡說,醉香樓的糕點哪有我家的好吃,而且他們那兒有名的可不是綠豆酥,而是蜜三刀,吃過嗎窮鬼?”
蘇傑對趙飛揚嘲諷道。
大堂鴉雀無聲,老夫人一臉驚駭,失望與憤怒湧上心頭。
蘇傑突然懵了,說完以後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
剛把自己的嫌疑撇清,不曾想趙飛揚一句話就讓自己漏了餡兒,這可惡的家夥,難怪剛才那麼好心,原來早挖好了坑等自己跳下去。
“沒想到三弟對醉香樓的糕點這麼有研究,趙恪真是佩服!厲害厲害。”
趙恪神補刀,老夫人的眼中已怒火中燒,往日裡她最疼愛的小兒子竟是如此貨色,這怎麼能不讓她生氣?
她可沒少給朝中勳貴們的夫人吹噓自己的小兒子,難怪她們總是一言不發面色怪異,原來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