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别勾引我
鐘意站起身,黑眸微眯,傾身湊近沈遠肆,準備給他來個高貴冷豔的白眼。
沈遠肆噙着笑,眉眼沉沉地看着她。
目光專注,似乎眼都不帶眨的。
指尖虛蜷成半圓在桌上有節奏叩了叩,“不吃了嗎?”
鐘意:“……”
不知怎麼的。
鐘意覺得她一旦說個不字,炸雞就會被換成白切雞。
他有這個能耐和打算。
鐘意十分挫敗。
高貴冷豔的白眼也省了,剛剛那點氣勢逐漸散去,化成一聲長歎,鐘意悻悻坐下,捏着筷子挑着雞扒飯,恹恹道:“吃吧。”
她揪着筷子,不滿補了一句:“你養生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像我媽。”
沈遠肆伸手揉了揉鐘意的頭,摸小貓小狗般:“乖。”
鐘意:“……”
這人還順着杆子往上爬了啊。
沒關系。
她還有法子。
鐘意擡起頭,兇巴巴地瞪了沈遠肆一眼。
還未等沈遠肆說話,鐘意眼一眯:“我生氣了。”
沈遠肆不動聲色:“所以?”
鐘意拼命眨眼,眼眶漸漸變紅,水汽氤氲上來染濕了長睫,酸澀在鼻腔蔓延開來,聲音細細的:“沈遠肆。”
沈遠肆凝眉,下意識擡手想蹭掉小女人眼角的淚,未料小女人偏過頭,刻意避開了。
指尖撲了個空,尴尬收回。
他低聲問:“怎麼了?”
鐘意吸了吸鼻子,任憑水意在眼眶裡肆意彌散,聲音輕輕的,咬字卻很清晰:“我想吃炸雞。”
“不行。”
“很想很想很想。”
“……”
鐘意用力眨眼,兩行眼淚不要錢般往下掉,低低嗚咽:“我要吃嘛,就要吃嘛。”
沈遠肆沒由來一陣頭痛。
沉默良久,他歎了聲,終是讓了步,“行吧。”
目的達到了,鐘意拿起紙巾迅速擦去眸上的淚,打了個氣嗝,吐字輕快:“我這就去買炸雞。”
沈遠肆:“……”
他怎麼就忘了這姑娘是個演技派呢。
鐘意熟門熟路,想也不想就點了店裡的招牌炸雞,端着餐品回到座位坐下,正要開口,沈遠肆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鐘意頓了頓,擡眼看他。
沈遠肆微微颔首,示意她看向身後,淡淡開口,“我聽她們的意思,是你的後輩吧?”
聞言鐘意轉身看去,她身後那桌坐了兩個濃妝豔抹的姑娘,聊得正歡,沒有注意到鐘意的視線。
沈遠肆單手托腮,皺着眉道:“她們好像是在說你。”
鐘意低低呼了聲,錯愕看着男人:“哇,你還有聽人牆角的習慣啊。”
沈遠肆:“……”
他伸手敲了鐘意腦門一下,沒好氣開口:“你自己聽她們說什麼。”
鐘意撇撇嘴,悻悻應了一聲。
“還前輩?你還叫鐘意前輩?”其中一個女生嘲諷道,“也就進圈久了點,年紀大了點吧,想拍流量IP也拍不了咯。”
另一個女生附和點點頭,“那也對,作品不多,花邊新聞倒是挺多的,老男人纏着不放,劇組裡的小男生都不放過,她那些謎一般的資源估計就是這麼來的,有的時候覺得她的資源好得氣死人。”
“诶,我們居然和她是一個公司的,真丢臉呐。”
說完兩人皆是一笑,繼續挖苦。
鐘意一邊聽着一邊帶上手套,慢條斯理撕着炸雞,聽到興起,轉過頭來沖着沈遠肆一笑:“哇,她們說我是花瓶,是不是變相說我好看!”
沈遠肆唇角翹起輕笑了聲,“對對對,就你最好看了。”
後面女人接着道:“不過哦,我見過鐘意素顔的樣子,非常顯老,很醜。”
沈遠肆沒忍住撲哧笑起。
“……”鐘意微斂起眼睫,繃着臉,“對不起,我收回我剛剛的話。”
“說我演戲呆闆還說我長得醜,這就不能忍了。”
沈遠肆擡起眼來:“你去還是我去?”
鐘意頓了頓:“去哪?”
沈遠肆:“怼人。”
說完不等鐘意回話,沈遠肆整整衣服站了起來,朝着那桌走去,大大方方拉開旁邊凳子坐下,微微一笑。
“嗨。”
兩女生的聊天打住,快速打量沈遠肆一眼,又相互對視了眼,默契點點頭。
帥哥!趕緊上!
沈遠肆不動聲色把兩人的小動作收進眼底,面上笑容不變:“被兩位美女吸引了呢。”
女人皆紅了臉,說話磕巴:“額……這位帥哥太會說話啦。”
沈遠肆睫毛微斂:“聽你們剛剛聊天,你們是明星?”
“诶,對呀。”女人挺直腰闆,為自己增加底氣,“是個演員。”
雖然她們隻拍了一部網劇,而且飾演的也不是什麼重要角色,但看這位帥哥的樣子也不像是了解娛樂圈的人。
沈遠肆揚起鬼畜無害的笑:“哇,好厲害啊。”
鐘意默默白了眼,輕哂。
可真騷包。
兩個女人更得意了,勾起一抹自以為最好看的笑:“小哥哥過來,不隻是想說這個吧?”
“的确。”沈遠肆語氣輕飄飄的,“我朋友也是演員呢。”
女人們來了興緻,“嗯,小哥哥的朋友是誰,說不定我們認識呢。”
沈遠肆唇角勾着,眼底卻沒什麼笑意,“你們當然認識啊,剛剛你們還談起她呢。”
兩女人笑容僵住,面面相觑。
沈遠肆側身看向窩在角落看戲的鐘意,眉梢輕挑:“還不過來?”
鐘意撇撇嘴,小聲嘀咕:“這不,看你們聊得正歡沒好意思打擾呢……”
兩個女人皺着眉,視線在鐘意和沈遠肆身上逡巡着,微微警惕。
好半晌,其中一個女生點點頭,敷衍道:“鐘意前輩。”
鐘意舔着唇斂着笑:“還知道叫我前輩,不錯。”
沈遠肆看戲似的靠在椅子裡。
她傾身勾住其中一個女生的下颚,若有似無撓了下,口罩往下拉了點,語氣輕柔:“我長得很醜嗎?”
語調很淡,卻透着難以忽視的涼意,氣場很足。
“我……我……”
另一個女生反應過來,忙護住好友:“前輩!你這是欺負人!”
“我哪裡欺負人了,我隻是想和你們好好交流。”鐘意收回手,大拇指指腹順着食指指尖摩挲一陣,嫣然一笑,“不過你們說得對,我是不拍流量IP。”
“我知道嘛,”鐘意冷下聲,“公司裡簽了一批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眼光甚高,網劇都還沒拍兩部就自稱演員了,台本背熟了嗎,還是123456就覺得會念台詞了。”
她的語速很快,盛氣淩人,看上去完全不給兩個女生機會說話,或者壓根不打算等她們的回答。
“算了,台詞這種可以練,隻說外表吧,”鐘意直起身,勾唇淺笑,“我就是好看啊,好看的男人們都喜歡啊,好看得資源都送上門啊,你們有本事就打我啊。”
“可惜了,就你們這小胳膊小腿的也打不動我。”
女人們:“……”
沈遠肆笑聲明晰。
鐘意瞪了沈遠肆一眼,面色很冷:“看戲是吧,不要你了。”
沈遠肆瞬間失了笑意,握住鐘意的手:“别啊,我沒有你不行的!親愛的别抛棄我!不然我活不下去的!”
鐘意略微錯愕,看到男人眼中笑意時才反應過來。
嘁。
還入戲了啊。
她冷着臉甩開沈遠肆的手,“松開。”
沈遠肆不依,固執道:“你包養我一天,就别想甩開我!”
鐘意:“……”
兩女人:“……”
腦海裡不由得上演了一場霸道女總裁和小鮮肉的愛恨情仇。
沈遠肆不動聲色捏了鐘意掌心一下,面色依舊是小可憐:“小意……”
鐘意一噎:“打包炸雞,不然不要你了。”
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就差在額間貼上“老娘就是任性”幾個字。
沈遠肆清黑的眸裡閃爍,笑得愉悅,視線掠過兩個還在發呆的女人,轉身打包去了。
打包好之後,手機震了震,收到了鐘意的信息。
【停車場見。】
沈遠肆依言提着炸雞盒去停車場找鐘意,鐘意倚在車前,晃了晃腿。
“你的戲還挺多的啊。”
沈遠肆鼻腔低低“嗯”了聲,語調散漫,“看他們不爽。”
“?”
沈遠肆拉開車門,語調沉沉:“她們說我老男人。”
鐘意想了下,想起她們說了這麼一句——老男人纏着不放。
敢情沈遠肆自我代入了。
鐘意莞爾,鑽進車裡才敢笑出聲,“你還挺小氣的啊。”
沈遠肆沉沉笑了一聲,關上車門,“我還能更小氣一點。”
鐘意沉默三秒,才說:“對了,你剛剛出賣美色的時候,就不怕她們認出你是誰嗎?”
沈遠肆啟動車子,淡淡道:“我又不是你們圈子裡的人,哪有那麼多的人認出我。”
傳言滿天飛也好,澄清謠言也好,兩人共同出現在熱搜上也罷,網友們的記憶力隻有幾秒鐘,隻會記得這是XX的女人,這是XX的男人,至于别的,其實記不太清的。
或者說,并不在意這些。
網友們在意的隻有那一瞬間的爆點,和隔着網絡抨擊一個人得來的快感。
鐘意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也是。”
流量也好,人氣也罷,都沒有作品傍身來得實際。
“而且,就算認出來了,不承認就行了。”沈遠肆理所當然說着。
“論無恥誰都不服就服你。”鐘意扯唇。
沈遠肆岔開話,手指勾起鐘意兩縷長發把玩着:“說起來,鐘小姐包養男人的形象還挺深入人心。”
瞅着那兩女人都被吓到了,也沒有懷疑他的身份。
“誰讓我長得好看呢。”
“嘁。”
沈遠肆手指微微上移,摘下鐘意的口罩扔到一邊,随後指尖落在領口處,久久不動。
黑眸裡纏繞着沉濃道不明的情緒。
鐘意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不受遏制地顫了顫。
縮着肩膀往旁邊躲。
沈遠肆沉沉笑了聲,指尖抵在鐘意下颚,含含糊糊的:“演戲好累的,要點報酬可以嗎?”
鐘意微微仰頭,手指緊緊捏着座位邊緣,隐隐感覺到什麼:“你想要什麼……”
話還沒說完,唇瓣便被含着了。
下颚被緊緊卡着,鐘意無力推開,隻得任憑男人低頭一下一下覆上唇瓣。
停留時間不長,卻經常探出舌尖試探,像是逗弄。
鐘意指尖用力掐進掌心裡,盡可能讓自己保持理智,艱難開口:“我下午還有戲。”
“我有分寸。”沈遠肆離遠了點,下一瞬再次覆上來,不給鐘意喘息的時間。
鐘意瞪大眼,掙紮着想吐槽說好的有分寸呢。
剛張口,沈遠肆輕輕探了進來,和風細雨般,卻不放過唇齒的任何一處。
氣氛旖旎。
……
許久,沈遠肆才松開鐘意,舌尖撤了出來。
鐘意的眼紅紅的,微微喘着氣,把抱枕扔了過去:“你禽獸啊!”
“我已經很克制了。”沈遠肆瞥着鐘意紅潤的唇瓣,那股沖動湧上來,強行壓下去。
沈遠肆擡起手捂住了她的唇瓣,聲音沙啞得可怕,“你别勾引我。”
鐘意:“……”
可以告訴她,她做什麼了嗎???
過了好一會,沈遠肆松開她,系上安全帶後把她送回了片場。
剛帶上車門,鐘意猶豫了陣,轉身走到車前,再次叩了叩車門。
沈遠肆放下車窗,問:“怎麼了?”
鐘意咬咬唇,聲音像蚊子似的:“謝謝啦。”
其實聽得多别人诽謗的話,已經麻木了。
但有個人護在自己前面,不起波瀾的心海裡起了漣漪,漸漸轉暖。
沈遠肆彎着眼:“下次誰找你麻煩,記得告訴我,我去解決。”
鐘意心間更暖了。
沈遠肆理所當然又道:“隻有我能找你麻煩。”
鐘意笑容瞬間消失:“哦,我走了。”
沈遠肆走後,鐘意打開沉甸甸的炸雞盒。
眉間一抽。
說好讓某人打包的炸雞沒見着,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白切雞套餐,外賣單還貼在旁邊沒撕下來……感情是讓炸雞店店員去點的。
怪不得某人後來見她點了炸雞回來也沒說什麼。
敢情早就有了别的想法。
方才才下去的氣再次上來了。
拿出手機,敲了四個字發過去——
【不理你了。】
對方消息回的很快。
【你試試。】
鐘意咬牙啟齒,緊緊捏着手機。
那她試試吧!
拍戲越到後期,行程越緊。
時間忽然有了加速度,本覺得很漫長的冬天走的飛快,春天轉瞬間就來了。
拍完最後一場戲,聽到那身熟悉的“卡”之後還帶了句恭喜殺青了,鐘意有一瞬間的恍惚。
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是失了什麼重要東西那樣,心頭空空的。
窩在劇組的日子結束了。
臨近年關,沈遠肆公司事務也多了起來,鐘意不打電話過去,沈遠肆也不會打電話過來,除了風雨無阻送來的三餐,鐘意懷疑這個男人人間蒸發了。
既然這樣也好,就當是自我欺騙這就算是不搭理那個男人了。
鐘意便自我欺騙這就算不搭理那臭豬蹄子了。
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自我催眠法。
送飯的大多時候是沈遠肆秘書,鐘意常在飯點的時候跑到片場蹲飯盒,心裡默默期待着沈遠肆能整個炸雞薯條漢堡什麼的。
今兒是蹲片場的最後一天,鐘意老早就跑到片場門口等着,斟酌着怎麼讓秘書轉達自己已經殺青的話。
同時也有點小期許。
或許某豬蹄子知道自己殺青了,會給她一些驚喜之類的?
沒等到秘書或是沈遠肆,等來了自家經紀人,周敏。
周敏見她沒穿外套,隻穿着件毛衣在外面蹲着,皺了皺眉,一邊老媽子般念着一邊把人塞進了車子裡,帶上車門,利落開口,“去公司。”
鐘意受不得周敏的緊箍咒念法,笑嘻嘻湊過去,讨好般問:“周姐,你這段時間都去哪裡啦?”
自鐘意拍戲以來,周敏也忙了起來,說是經紀公司塞了幾個新人給她,本說的是接手一兩天,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成了周敏長期帶着了。
周敏從車上找了件衣服,給鐘意披上:“瞎忙活,沒什麼。”
鐘意嘴甜得很:“周姐怎麼可能瞎忙呢,周姐每次忙活都忙得很有水準。”
“就你話多。”周敏沉默了幾秒,斟酌着開口,“我要離開經濟公司了。”
鐘意愣了下:“跳槽嗎?”
“算是吧,可能接下來的路會很艱難。”周敏目光頗具深意。
鐘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腦内小劇場開始活躍。
周敏是個穩重的人,萬萬不可能被公司辭退,最大可能是和公司的合約過期了,想出去單打獨鬥,但又有那麼點兒糾結和猶豫,需要别人的推動。
鐘意的目光變得愈發深沉,鄭重道:“周姐,人生就是拼命奔跑與華麗的跌倒,沖呀,我會當你背後女人的!”
周敏:“……”
沉重的情緒瞬間就被這姑娘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