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顧意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啥意思?”
蕭景夙眨了一下眼睛,道,“我在京城的人說,皇帝打算給我指婚,一個老牌世家嫡女,實際上是個沒什麼底氣的破落戶,這個嫡女好似腦子有問題。”
顧意便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眸子有些震驚,又有些憐憫。
指婚指給他一個傻子,這不是欺負人嗎。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那狗皇帝真壞,他是在防着你呢,你都已經在這蠻荒之地了,他竟然還這樣壓制你,欺辱你。”顧意氣得不行。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皇帝比老虎更毒。
蕭景夙微微垂眸,“我都習慣了,他向來都是如此,他是皇帝,皇帝指婚,哪有我拒絕的份兒。”
“那你怎麼辦?真的接受皇帝指婚?”然後娶個傻子。
顧意原本聽聞皇帝指婚,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的酸酸的,現在隻剩了滿滿的同情和無措。
“辦法有是有,隻是,不太好。”
蕭景夙擡起頭,目光有些亮的看向她。
顧意還沒理解那眼神的意思,便連忙問,“什麼辦法?”
他道,“若是我已經定了親,自然指婚就沒用了。若是我訂婚的對象,是那些高門貴女,皇帝可能還會态度強硬的破壞,可若是我訂婚的對象,是一個平民女子,皇帝高興還來不及。”
也就是說,選一個在皇帝眼中更差一等的女子,就能回絕皇帝的賜婚。畢竟皇帝或許比誰都想給他賜一個身份低賤的女子當王妃,隻是礙于面子和規矩沒有那麼做罷了。
真是無恥到了極緻。
顧意的眸子看向他的臉,兩人對視一眼,她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圖。
平民女子,就是她了。
他想與她訂婚,便能解決現有的麻煩事,回絕皇帝的陰謀。
顧意想起訂婚的事兒,心都漏跳了一拍,她沉默了良久。
看了看身旁的田地,這麼多這麼寬的田地,也不知道他費了多少心思才買到的,卻又轉贈給她。
他看起來是有許多誠意的。
“你沒在撒謊吧?”顧意有些遲疑的問。
蕭景夙差點吐出一口老皿,面上的表情差點繃不住,他道,“皇帝派來的天使就在路上,應該不久後,賜婚聖旨便到了。你來我府裡,一起見見,自然一清二楚。”
顧意便不懷疑了。
“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假訂婚?”眼下的情況,不就是他被逼無奈的權宜之計嘛。
蕭景夙面色漆黑的看向她,“訂婚成婚隻有真的沒有假的,你要考慮清楚。”
說完,他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你話本子别看太多,容易影響腦子。”
顧意:“……”你腦子才壞了呢。
其實她現在心緒還有些雜亂,總感覺兩個人還不到水到渠成的程度,隻是有好感罷了。
就這樣定了名分嗎。
“聖旨還有至少十日才到,你慢慢想,不着急。”蕭景夙看了她一會兒,最後說了這句話。
顧意聞言,心裡更複雜了,心髒砰砰的跳動。
他的意思,是她是唯一的辦法嗎,若她不答應,便隻能任憑聖旨到達府上,然後成婚嗎。
這樣想着,心裡又跟被什麼東西堵了似的,有些發疼難受。
跟他訂婚啊,她心裡竟然沒有那種下意識的排斥了,而是隐隐的歡喜。
“走吧,回了。”
顧意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拉上馬,兩人一前一後,朝着縣城的方向回去。
又是一陣持續不斷的颠簸,顧意的五髒六腑又重新遭受了折磨,總算縣裡到了。
顧意小心翼翼的下馬,雙條腿都在不受控制的打抖,她扶着一旁的牆壁,緩了緩想要嘔吐的感覺。
“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館。”
蕭景夙見她痛苦的樣子,有些懊惱,自己思慮不仔細,讓她受罪了。
顧意閉了閉眼睛,感覺好些了,便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問題。
她看向他,眸子裡帶着一股明亮的堅定,“我想好了。”
兩人的眼神對視,最終還是蕭景夙先移開了目光。
他心裡一陣心慌,莫名的心慌,比上次更加緊張。
有時候想想,這小娘子真會拿捏他,他從前從來不知緊張是什麼情緒,直到遇到她。總覺得自己的命運被她捏在手掌心,被她所決定。
顧意緩緩揚起一抹微笑,剛剛想要張口,眸子不知看見了什麼,笑意便淡了下去,雙眸透出一抹震驚。
“怎麼了?”
蕭景夙見她久久不說話,順着她的視線轉身,看向他的身後。
“顧娘子!好幾日不見了!”
鄭悅看見她,抛下了身邊的男人,小跑幾步,便到了她跟前。
顧意還是沒反應,隻是望着她身後的男人。
“你身邊這位,是你的哥哥嗎?還是情郎?”她沒有察覺顧意的沉默,笑着打趣。
顧意朝着她勉強的笑了笑,面色有些蒼白無力。
她視線的中心,是那個高大白皙的少年,記憶中的原主珍藏于心的青梅竹馬。
嚴天和。
他站在街市中心,眸子也在看向她,專注的滿是溫清的看着她。
蕭景夙的面色依舊不動聲色,可周身氛圍已經完全陰沉下來了,眸子裡似乎蘊藏着狂風暴雨。
這兩個人,隻是光從眼神,便可以察覺出絕不清白的貓膩了。
顧意深吸一口氣,感覺心神在震蕩。
這個時刻,重新見到嚴天和的這一刻,她才感覺到原主對他的感情,小心翼翼的碰在手心上,他是原主唯一戀慕的人,唯有從前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原主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介紹介紹嗎?”身旁的男人面色寒冷,語氣更冷的道。
顧意這才如夢初醒,走了幾步,走到嚴天和面前,張了張嘴,道,“嚴哥哥,你還好嗎?”
嚴天和笑了笑,微微低頭,正好對上她的視線,“我很好,你呢?”
顧意便也點點頭,“你不是……怎麼出現在這裡?”
嚴天和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用擔心我,我有自保之力。”他不打算跟她說這個。
猛地,放在她腦袋上的手,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他順着視線看到蕭景夙,這位,t他當然是知道的。
嘉意什麼時候和他認識了。
那尖銳的眸子,仿佛所有物被侵占,如同刀子一刀一刀刮在他身上。
顧意情緒有些微微低落,他還不知道原主早就已經走了,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兩個本來是兩情相悅,一對佳偶,如今隻剩了他一個。
就這麼一晃眼,他便親昵的把手放在她腦袋上,她有些不習慣,她到底,不再是原主了。
顧意微微低頭,躲過他的手,“你無事就好,無事便好。”
嚴天和的手微微一僵,恍若無事的收了回去。
“你們認識啊?”鄭悅站在一旁,用形容不出來的微妙語氣道。
她看向顧意的眼神不再是之前如同好閨蜜好朋友的眼神,而是瞳孔微微放大,帶着震驚,敵意許多複雜的情緒。
顧意點點頭,她看向蕭景夙道,“他是我從小認識的哥哥,嚴天和。”
又跟嚴天和道,“他,叫蕭景夙。”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的敵意和冷意隻有彼此深深知道。
介紹他,隻是簡單的介紹名字,他是她的誰?不說,是怕眼前的男人誤會嗎?
介紹完,她又看向鄭悅,“鄭娘子,剛剛你們倆是一起來的嗎?”
鄭悅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商業性的微笑,“正是。”
顧意的眸子也微微變了變。
嚴天和道,“我之前遇險,是鄭娘子救了我,我如今正在她府上當護院,報恩。”
鄭悅的漆黑雙眸裡的光又黯淡了一點點,如果剛剛她還心存僥幸,現在那點僥幸已經全然沒有了。
顧娘子就是他從小喜歡的那個小娘子,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又是久别重逢,若不是她,嚴天和怎會那麼急着解釋清楚跟她的關系。
他從來不曾如此害怕别人誤會,就像府裡的其他人,他向來不在乎流傳在他們中間的流言蜚語。
顧意便點了點頭,“我家就在青石巷那邊,你若是有空我便帶你見見我母親。”
顧家和嚴家關系好,嚴天和從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王語蘭對待他,真像是半個兒,有時候自然是念着的。
嚴天和笑着點點頭。
蕭景夙的臉色像是被墨潑過,黑氣都快溢出來了。
“你們久别重逢,我要不要把地挪出來?”他淡淡的開口。
三人看向他,顧意這才察覺到他的狀态不好,好像生氣了,而且是很嚴重的氣。
就見嚴天和好奇的看着他,“阿意,他是你新認識的朋友嗎?”
顧意不好說,真的不好怎麼說,整個人頭皮都是發麻的狀态,隻想當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三個人都在看着她。
她硬着頭皮道,“認識許久了,我來了這裡後便認識了。”
嚴天和便點了點頭,“我應該多謝他,你最難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護着你。”
蕭景夙冷臉,面若寒霜,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還說什麼,留在這裡自取其辱嗎。
她明明有了情郎,彼此喜歡,也難怪之前兩次三次的跟他保持距離,拒絕他,早就該想到的。
顧意見他離開,瞪大眼睛,剛剛想要追上去問,便被嚴天和拉住手腕。
“你如今,定親了嗎?”他問。
顧意看向他,搖頭,“沒有,但我有喜歡的人了。”
“就是剛剛那個人?”
顧意再次點頭,“嚴哥哥,對不住。”
她無法代替原主接受這份感情,更加無法告訴他不能接受的原因。
嚴天和笑,笑中多少帶點苦澀,“經曆了那麼大的變故,哪裡還有什麼兒女私情,能夠活着就足夠了。”
顧意心髒微微發疼,“你如今打算做什麼?在鄭娘子那裡簽了幾年簽約?”
嚴天和沒想到她連這種事都清楚了,笑着道,“半年而已,你不用擔心我,我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還能養不活自己,等你辦喜事,記得請我。”
顧意便點點頭。
兩方分開,顧意緊緊追着蕭景夙而去。
而嚴天和站在街市中間,看着她離去的背影。
她到底知不知道蕭景夙的身份?那男人有沒有騙她?若是娶妻便罷了,若隻是為了欺騙她玩弄她……
以他這樣的身份,又不曾見過蕭景夙,如何能知曉他的身份,到時候直白告訴阿意,隻會引起懷疑,得想個法子。
顧意來蕭景夙府上找他。
他騎馬跑得快,許是已經回了府。
敲了大門,便看見一個守衛開門走出來。
“你家主子呢?”
守衛隻是在當初她進府時見過一兩次,知曉她是個小大夫,大夫而已,他語氣不好不壞道,“主子不在,你有何事?我代為轉達。”
“他去哪裡了?”顧意有些惴惴不安。
守衛擺擺手,“不知。”
哪裡就不知了,隻是都這麼說了,想必也問不出來了。
顧意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她都要答應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他怎麼就不能多等她一會兒呢。
郁悶了一會兒,她望着房間的屋頂,整個人一頓,便想起了小黑。
他不是留了個人在她這裡嗎?
“小黑!”
顧意大喊了一聲。
寂靜無聲。
她又喊了一聲,“小黑!你出來啊!”
又是寂靜無聲。
那男人走都走了,竟然還把留在她這裡的人給帶走了,真是走得幹幹淨淨啊。
感覺身邊空空落落的,顧意癟着嘴,心裡更悶了,悶得難受。
突然,窗戶邊有敲擊聲。
顧意眼前一亮,瞬間便從床上爬了起來,馬不停蹄的跑了幾步,把窗戶打開。
不是小黑。
而是另一個黑衣服的撲克臉。
“小黑走了,你找他有事嗎?他能辦的我應該也能辦到。”
顧意便明白了,這家夥也是蕭景夙留下來的人手。
心頭的大石頭好似一下子被人拿開,整個人都輕松了。
“小黑呢,為什麼換成你了?”她問。
撲克臉便道,“小黑要守在主子身邊,且你不喜歡他,他便走了。”
“你家主子呢?”顧意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