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顧意深吸一口氣,莫名的眼淚流了下來。
兇中一股莫名的情緒在流淌,秋容陪着他們長大,像是親人一般,原主對她也感情深厚。
“秋姑姑,别哭,吃吧。”
“我們現在既然相見了,便有的是時間相處,我,還有娘和弟弟妹妹們,他們都想你。”
秋姑姑又哭了。
她現在情緒不能波動太大,身子很弱,這樣很危險。
顧意歎息一聲,端過一碗湯,熱騰騰的,又一手把她扶起來坐着,“秋姑姑,你再不吃,這幅模樣,如何去見我娘。”
秋容似乎突然醒悟,連忙抑制住哭聲,手顫抖的擡起,想要接過那碗湯,隻是她的手沒有力氣。
顧意是真怕她灑了,不讓她自己吃,而是小心翼翼的喂進她嘴裡。
秋容自小便是奴婢,後來得主子信任,身邊也有小婢女伺候,可她的觀念深深刻在骨子裡,哪裡肯讓顧意服侍她。
一臉的惶恐,堅決不讓。
顧意便認真道,“秋姑姑,你服侍我這麼多年,我親自喂你一口吃的,理所當然,你在我心中,早已是親人。”
秋容制止的手便慢慢放下來,張了嘴,吃了喂進去的食物,黯淡無光的眸子突然發起亮光來。
不愧是她伺候過的小主子,多好的小主子,她這一輩子也值了。
顧意看她乖乖的吃了,滿意的笑了。
又見小乞丐拿着包子饅頭呆呆的站在一旁,隻是一心擔憂秋容,沒啥反應,她便笑了笑,“你吃啊,不餓嗎?”
小乞丐猶豫的問,“姑姑吃飽了嗎?”
秋容緩緩的點頭。
小乞丐這才眼睛發亮的看着手裡的包子,打開油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秋容吃的半飽,顧意不讓她多吃,她定是餓了許多頓,腸胃很是脆弱,一頓讓她吃飽無疑是直接送她去死。
“他也是個可憐孩子,我在半道上撿到的,看到的時候隻剩了半條命,一把骨頭連着皮肉……”
秋容身體差極了,說話的聲音很低,說話也很慢,還抑制不住的咳嗽。
顧意看了一眼那小乞丐,連忙讓秋容不再說話,“秋姑姑,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去把娘和弟弟妹妹喊來,接你回家。”
秋容聽到王語蘭時,眼眸又是一片濕潤,卻惶恐的連連搖頭,“不必了,我這幅身子,早就不行了。”
更何況,她已經沒有什麼用,去顧家,還要讓主子們照顧嗎。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小乞丐。
“秋聲,我叫秋聲。”小乞丐道。
顧意笑着看他,“你應該知道我家住在哪裡吧,去告訴我娘和大郎他們,喊了人來,另外,讓他們去醫館買一丸救命的藥。”
秋聲眼前一亮,又有些猶豫的看向秋容,最終還是點頭,飛快的跑去了。
秋容連制止的力氣都沒有。
顧意安慰,“姑姑,我會救你的,你的病會好。”
她的病,是勞累成疾,身體各處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這次從盛京到這蠻荒之地,她吃了大苦頭。
隻是還好,沒有到不能救治的地步。
“姑姑還不知道吧,我是大夫,許多人都被我救治過,我的本事可大着呢,我也能讓姑姑恢複健康。”
秋容紅腫的眼睛看着她,露出驚訝欣慰又心疼的複雜微笑。
她當然相信自己的大小姐有本事,隻是她更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态。
太糟了,她的身體太糟了。
緊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回歸了哀愁的狀态,或許是即将見到王語蘭他們。
“大小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顧意便瞳孔微微一縮。
她總覺得秋容要說的事兒很重要,她來這裡的目的,僅僅是來投奔已經流放的主子家嗎?或許是,可也許還有她不得不做的很重要的事情。
說完,她便沉默了。
顧意也沒有再問。
秋容明顯是要等到王語蘭他們到。
“大小姐,可以扶我起來嗎?”
秋容又開口,露出微微的窘況。
她不想以這種姿态見她的主子。
“不行,你的身體太弱了,好好躺着吧。”顧意皺眉。
秋容搖頭,用認真的執着的哀求目光。
顧意默了一瞬,隻能小心翼翼的将她攙扶起來,她的腳一觸到地上,便直接軟了下去。
“拐杖!”秋容指了指房間角落裡的一根并不齊整的棍子。
顧意嘴角抽了抽,拿了棍子,讓她攙扶在腋下,自己扶着她另外一邊。
“我扶你出去外面曬曬太陽。”
顧意想,曬曬太陽也好,也好啊。
就在兩人一腳邁出房門門口時,外面卻傳來來人的響聲。
顧意擡頭,秋容緩緩的擡起頭,一怔,眼淚前所未有的洶湧流淌。
來人正是王語蘭還有兒女們。
王語蘭站在屋門處,僵住腳步,看着隔着一片空地的另一邊的秋容。
顯然,雖然秋容已經瘦的面目全非,王語蘭依舊一眼就看到了她。
“秋容。”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秋容沒力氣,全靠那根拐杖還有顧意攙扶,她拐杖沒有扶穩,一邊的身子直接倒了下去。
王語蘭和大郎他們紅着眼睛急了,快步跑到她跟前。
“你怎麼成了這樣,我當初不是讓你走了嗎?你應該和你的丈夫兒子,生活在鄉下才是。”
秋容近距離的看着她的主子,勉強的揚起笑容,“夫人還是同從前一樣,一點沒變,如此便好。”
她又看了看大郎和嘉月“大郎長高了,長得越發和将軍像了,以後一定是個英姿飒爽的好郎君,二小姐,二小姐也真是個漂亮的小娘子。”
大郎也紅着眼睛喊,“秋姑姑。”
王語蘭哭得不行,“你别說話了,秋容,别說話了,我帶你回家。”
她心裡好不安,充斥着一股濃濃的不安,秋容如此強撐着身子,和他們說那麼多的話,就像是重病之人在彌留之際的告别,就像即将死去一樣。
老天爺,她才剛剛和秋容重逢,她早已将秋容當做真正的妹妹,明明她将她放走了,還給了她銀票栖身,甚至做好了今生不再見面的準備,可再次相見,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王語蘭的心髒像是打鼓一樣,每一次跳動都震得她的腦子疼。
“我的夫人,你要好好的,大小姐大郎他們都是有出息的,夫人享福了半輩子,後面半輩子也會享福的。”
說完,秋容的手便垂了下來,像是徹底失去了聲息。
王語蘭見狀,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渾身都在顫抖,“秋容,秋容……死了?”
才剛剛見面啊,老天爺,不要如此對她們。
隻見大郎和嘉月他們都哭了起來。
顧意也吓了一跳,連忙摸她t的脈息,還有鼻息,那顆忐忑不安的心髒便落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