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的開設一開始并沒有吸引任何人的實現,開官學以往也有例子,隻是沒有這麼廣過。
不少學子都是帶着看熱鬧的心思在看這件事。
周容也挑了幾個幫手,林淵告訴他,但凡是他需要的,林淵都會提供。
于是周容就選了十多個學子,這些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但有幾個都曾給過周容難堪。
此時被周容挑選出來,臉面上都有些挂不住,狹隘的覺得周容是挑這個機會打他們的臉,以顯示自己寬厚。
也有不狹隘的覺得周容兇懷寬廣,不記仇。
但當他們發現,他們招納的學子将是百姓之子的時候,反對之意空前絕後。
“周容!你這是什麼意思!”
“低賤小民也配讀聖賢書?!”
“我等不屑與你為伍!”
“我自請辭,你好自為之!”
周容冷笑道:“諸位要走便走吧。”
十六個人,瞬間就走了十個,還有六個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如何。
好不容易有個活幹,家裡的大人都指望着他們借此機會出仕,此時走了,回去怎麼交代?
這六人留下了。
周容沖留下的人說:“繼續吧。”
六人繼續看書冊,他們要選出不同年齡的學子要修學的書,每人都要列出來。
林淵給他們訂好了,一共有三門主課,一門選修課。
國學、算數、禮儀。
琴棋書畫就是選修,學子自己選擇學習哪一門。
他們不僅是要選出書冊,還要自己重新修訂,十多個人都不夠,更何況現在隻剩下六個人,哪怕加上周容也隻有七個,周容必須要再去找人。
可惜經過那十個人的宣傳,士子們都不願意與周容為伍。
周容現在才明白陛下為什麼要打擊世家。
世家的權利太大了,他們代表的是天下士子,是天下讀書人,當他們集合起來反對什麼的時候,連皇權都隻能為之退步低頭。
如今天下剛剛安甯,世家還沒有恢複元氣。
如果此時不去管,等将來一切塵埃落定,就更管不了了。
周容抿着唇,想起自己那個借醉意問陛下,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對世家。
陛下告訴他,他可以把權力分出去,但他可以分,别人不能主動來拿,誰拿,他就要砍掉誰的手。
此時的林淵正在和吳長青商讨賦稅的問題。
百姓減免賦稅五年,林淵倒不擔心下面的人會陽奉陰違,此時他的号召力是前所未有的,免稅的事沒人敢背着他去瞞百姓。
而且百姓的膽子也被他養起來了。
尤其是高郵,很多高郵人有了點小錢,發現高郵的工作機會變少了,就主動離開家去其他大城找機會,自然也把高郵重新養出來的風俗習慣帶了過去。
許多百姓家都會供奉林淵的雕像。
雖然林淵還活着,好像有些不吉利,但林淵也沒有去制止。
林淵治下的每一地都有人敲鑼打鼓的宣傳免稅。
宣傳語也很簡單——
“皇上說了,五年不收田稅!”
“當官的收稅要砍頭!”
當然,田稅不收,别的稅還是要收的。
“個稅要收,商稅要收。”林淵對吳長青說,“稅法要改。”
吳長青:“微臣必然督促。”
林淵笑了笑:“你記着,不要着急,慢慢改之,百姓經不得大變動。”
吳長青低着頭,陛下還是老樣子,他對百姓就像最溫柔的母親,稍微用點力都會心疼。
唯獨對官員,那可比最嚴厲的父親還要嚴厲。
内侍在門外說:“陛下,宋相來了。”
林淵:“叫他進來。”
宋石昭走進書房,剛要行禮,就聽林淵說:“先生過來,不必行禮了。”
宋石昭走過去。
林淵叫他坐下以後他才敢坐。
“招你們來便是想跟你們商量。”林淵喝了口茶,“朕想重新編撰民法。”
宋石昭連忙說:“陛下深謀遠慮。”
宋石昭又說:“陛下,亂世當用重典。”
林淵擺擺手。
宋石昭這個重典的意思簡單,就是讓刑罰更加嚴酷,犯罪成本加大,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把反對勢力,或是林淵看不順眼的勢力一起鏟除,加強中央集權。
但問題在于,這樣一定會産生很多的冤假錯案。
林淵:“這次要把方方面面都完善下來,要有法可依,依法治國,而且你們聽清楚了,是民法典,不是刑法。”
宋石昭和吳長青都愣住了。
“陛下,這恐怕……”宋石昭歎了口氣,“難啊。”
林淵:“正是因為難,朕才要把這件事交到你們手中。”
制定了新法,治國有法可依,才能保證國家發展。
當年法國就是靠拿破侖的《民法典》鞏固了法國大革命的革命成果,也促使法國反複掃蕩封建殘存勢力,最後成為了強大的資本主義國家。
林淵不準備走資本主義道路,主要是社會發展的限制,但是他可以打下依法治國的基礎。
他不準備走得太超前。
民法典顧名思義,管的是民生,而不是刑法。
現在關于民生的法律文件少得可憐。
不管是婚姻法,勞動法,幾乎都沒有明确的條文規範。
大多數都是靠現有的民風民俗來治理,每一處民俗不同,官員的治理方式也就不同。
比如有的地方,通奸是大罪,但罪不至死。
但有的地方,通奸就是死罪,男女都要被私刑處置。
而且很多都是一族族長施以私刑,甚至不用給官府禀明,到時候報個病死的緣由上去,這事就了了。
百姓是不被重視的。
犯罪了有法律,但關于民生根本無法可依。
宋石昭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恐怕三五年内都難以修好。”
林淵似笑非笑:“天下學子供你取用,一年内,朕要看到初版。”
宋石昭:“臣遵旨。”
吳長青也連忙說:“臣遵旨。”
林淵說道:“先生,你來主編,吳卿做你的副手,你二人當齊心協力,若有拿不準主意的,便來問朕,可好?”
宋石昭露出一個笑容,臉上褶子都擠在了一起。
——
很快,吳長青便來請教林淵了。
“宋相說要廢除姬妾。”吳長青不明白,“廢除了,他們就能不養小的?”
林淵:“不能。”
吳長青松了口氣:“那廢了也沒意義。”
林淵笑道:“律法上不能有妾,他們願意養女人那是他們的事,官員抓住一個私下養女人的就革職,百姓不管。”
吳長青懂了,這又是管官的。
當官可真是倒黴。
林淵:“他們要是能瞞住所有人,那也算是本事。”
這條律法的用處是不再保障姬妾的權益,也就是說,她們除了錢以外得不到任何地位,不被社會承認,雖然孩子依舊留有繼承權,但她們自己無法靠這個改變自己的自身階級。
随着社會平定,經濟複蘇,這一律法可以讓很多女性不再選擇去做妾。
而官員不能納妾,私下納妾被抓住了就要革職。
商人更沒有納妾的資格。
但根除是不可能的,現代沒有妾這個說法,但二奶小三也層出不窮。
隻要男人有錢,女人想要錢,就禁不住。
可律法不會保護她們。
吳長青又問:“宋先生說,不能有出妻,隻能有和離。”
林淵拍了把大腿,笑道:“知朕者,宋石昭是也!”
吳長青:“……”
林淵轉頭看他:“可有何不明之處?”
吳長青小聲說:“但若女子無德,又死不和離如何?”
林淵想了想:“可告官,查明無德屬實,有證據,便可判離,同理,女子亦可告官。”
吳長青瞪大眼睛:“這、這……還有,宋相還說,男女婚嫁後,若和離,夫妻關系存續期間所掙财産對半而分……”
林淵哈哈大笑:“宋先生,他簡直就是朕肚子裡的蛔蟲。”
吳長青直接傻了,他沒想到林淵竟然是支持宋石昭的。
“這、這怎可?”吳長青急道,“自古以來都是男子在外奔波忙碌,女子隻侍弄家裡,和離後送回嫁妝已是仁至義盡,竟還有對半而分?”
林淵想了想:“那就把嫁妝加上,一起對半分。”
吳長青木了。
林淵舉例道:“想想你女兒若出嫁,被夫家厭棄休妻,名聲壞了,再嫁不出去,你把她接回家住也可,但你死後如何?”
吳長青:“我兒必奉養他姊。”
林淵:“兒媳婦呢?兒女奉養父母是天理,哪裡有哥哥奉養妹妹,弟弟奉養姐姐的說法?”
吳長青想起自己的女兒,承認林淵說的有道理。
林淵又說:“如今招贅的也多了,上門女婿若與妻子和離,也可分到夫妻财産的一半。”
吳長青:“可天下上門女婿不足一成啊……”
林淵歎氣道:“那你就鼓勵他們多去當上門女婿嘛。”
吳長青:“陛下,此事還需三思啊!”
林淵點頭:“所以我才叫你們慢慢來嘛,那就先不提财産的事,先把出妻給朕廢了。”
“隻許和離,不許出妻。”
吳長青松了口氣,拱手道:“陛下聖明。”
他這話剛落音,就聽見林淵說:“财産嘛,五年後再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