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門口已經出現一支軍容整齊的兵馬,鄧存英約莫三十歲上下,臉上長滿絡腮胡子,面容粗狂,身材孔武有力,一身的铠甲更讓他威風凜凜,氣勢非凡。
他騎在戰馬上,看向前來送行的魏王:“不知殿下讓我等什麼人?”
魏王沉默了一下,開口道:“維桢的夫人,葉娘子。”
鄧存英不解:“崔夫人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譬如幫忙遞家書什麼的,鄧存英是這麼想的,結果在聽到魏王的回答後震驚得不行,“什麼?崔夫人要跟着去嶺南?這怎麼行!她一介女流如何能夠受得住急行軍?”
且不說男女大防的問題了,就說他們奉命前往嶺南剿匪,一路上要急行軍,饒是大男人都吃不消,更别說那些嬌生慣養的夫人了。
鄧存英不贊同地皺起眉頭:“這簡直是胡鬧,殿下,請恕微臣不能從命。”
魏王歎了口氣,他何曾不知道此時荒唐呢,但葉蓁蓁昨日特地登門請求,他被葉娘子的勇氣和堅持所打動,實在不知如何拒絕就應了下來。
古往今來千裡救夫的,恐怕葉娘子是天底下第一人吧,難怪七弟對她神魂颠倒,犯下糊塗賬,這樣的奇女子真是前所未聞。
魏王安慰了鄧存英幾句,好不容易把人安撫住了,然後有人騎着馬從城門出來,鄧存英第一眼先看到的是那匹壯碩的駿馬,心裡暗暗贊歎了一聲好馬,才終于擡眼打量馬背上的人。
此人穿着文人青衫,帶着一頂帽子,雖然身形單薄瘦弱,卻絲毫不顯女氣,鄧存英還以為是出城的讀書人,但看到對方朝他們過來時,微微愣住了。
魏王看到來人也是微愣,但在對方開口見禮時已經把人認了出來,驚訝道:“崔夫人,你怎麼變了個樣子?”
五官依舊是那個五官,但已經沒有了女性的柔美和婉約,若不是對方沒有掩飾的聲色,魏王還以為她是葉蓁蓁的堂兄弟。
葉蓁蓁哪有什麼堂兄弟?但她以女身随行也不好,便借了這個身份,道:“殿下,鄧将軍,我稍稍易了容,扮作男子與大軍出行,現在的身份是崔夫人的娘家兄弟。”
魏王見她已經考慮周全,也沒什麼好囑咐的,便道:“崔夫人,一路小心。”
葉蓁蓁深深作揖以作感謝,又看向一旁沉默的鄧存英将軍:“鄧将軍,外子下落不明、生死難料,小婦人心中牽挂不安,執意求了殿下幫忙随軍出行,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将軍見諒。”
鄧存英作為武将,最佩服的是忠義之人,這位崔夫人稱不上忠,但一個義字是占了的,更兼之對方女流之輩的身份,更顯得難能可貴。
他實在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來,隻能半是警告半是奉勸地說道:“此番我等需要急行軍,路上甚少有歇息的時候,崔夫人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葉蓁蓁堅定地搖了搖頭:“多謝鄧将軍體諒,我意已決。”
她現在恨不得一日千裡飛往嶺南,急行軍更合她意,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鄧存英實在是沒辦法了,隻好把人收下來,對随行的将士介紹這是崔夫人的堂弟,辭别魏王後便正式啟程。
所謂的急行軍,除了必要時讓戰馬休息吃東西外,其餘時間都在趕路,而他們休息的時間隻有短暫的進食時間而已,食物是幹巴巴的幹糧,葉蓁蓁自帶了行禮,默默地混着涼水咽下又冷又硬的食物,來不及多歇又跟着軍隊疾行而去。
葉蓁蓁的身體素質本就不差,但她仍在哺乳期,身體要弱一些,但她都咬牙撐着,一天下來雙腿内側就被磨得紅了,下馬時雙腿直打顫。
此時已經到了夜裡,大軍安營拔寨開始休息,将士們來來往往,見這位葉兄弟一副風吹就到的模樣也不笑話,反而多了幾分佩服——他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能夠撐下一天的急行軍,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鄧存英更是吃驚,他還以為這位崔夫人會掉隊,或者中途鬧什麼幺蛾子,沒想到不吭不響地堅持了下來,心中愈發佩服,親自拿了一瓶藥過來給她,道:“崔夫人,此乃軍中特效藥,你拿去用吧。”
他沒好意思說得太詳細,這藥是軍中急行軍必備的,用來擦在大腿内側有奇效,若是軍中漢子也可以随便說,但對方是個女子,就不得不有所避諱了。
葉蓁蓁一聽就明白了,鄭重地道了謝,然後進去鄧将軍特地讓軍士給她安劄的帳篷裡,開始解開衣裳上藥。
大腿内側已經被磨得通紅,碰一下都覺得痛,但鄧将軍的藥膏确實是上等的好藥,才擦上去就有一陣清涼之意襲來,連腫痛都緩解,葉蓁蓁不由舒展了眉眼,稍稍好受了一些。
在外邊顯然是不方便洗澡的,好在她帶來了爽身粉,便她匆匆解了衣衫把自己身子撲擦了一遍,才把衣裳打理好,外頭就有人在喊她:“崔兄弟,出來吃點t東西吧。”
白天大家都隻吃了幹糧,晚上勢必要吃飯的,不然連日的趕路都撐不住,還有将士進山打了兔子燒烤,外邊盡是食物的香味。
葉蓁蓁肚子也餓了,找了白天跟着的一夥隊位置,跟着他們一起坐下進餐,她分到一直兔腿,吃完就飽了,大家善意地調侃了她幾句,但看到她滿臉的疲憊也不多說什麼了。
有将士說道:“崔兄弟,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一大早就要拔軍,休息不好是要受罪的。”
葉蓁蓁道了謝,轉身回去帳篷休息了。
隻是她的身體疲憊至極,腦海中的思緒卻紛紛擾擾無法停歇,怎麼也睡不過去——她挂念旺仔,也擔心崔維桢,使得她的心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隻是明日還需要趕路,不充分休息是不行的,葉蓁蓁不敢再多想,再想下去怕是今夜再次無眠,她隻能強迫自己放空思緒,慢慢地便有倦意襲來,終于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