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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貴極人臣 瀟騰 6895 2024-08-29 11:11

  活時自安,死時自甘。

  重裝騎兵很快反應過來,他們身披重铠,三人之間以牛皮帶相連,結成了一座座移動的鐵牆,暫時擋住了箭雨的襲擊。而輕裝騎兵被護在中央,他們也立刻調整過來,張弓搭箭,一面迅速還擊,一面向前疾馳,想要沖出埋伏帶。

  新兵既然要在樹林中隐藏身形,面前自然就不可能有高高的盾牌阻擋。身着薄甲的步兵,一方面要應付以摧枯拉朽之勢急沖而來的重裝騎兵,另一方面又要躲避輕裝騎兵的利箭,立時就顯得左支右绌。

  如果他們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們就能夠反應過來,這時不論是逃,還是躲,下場都隻有一個死。唯一活下去的辦法,就是繼續用弩箭攻擊。蹶張弩和諸葛連弩的射程都能達八十步以上,而尋常蒙古騎兵的輕簇射程隻有五十步左右。隻要堅持射箭,穩住準頭,他們是能夠保護自己,并且一定程度上擊散蒙古騎陣的。

  可惜的是,他們都是新兵蛋子,他們以前最多是殺豬殺雞,這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第一次還就碰上的是鞑靼的精銳部隊。他們沒有轉身就跑,已經足夠勇敢了,但隻是這麼一會兒的恍惚,就給了鞑靼騎兵突陣的機會。步兵陣被沖得七零八落,轟隆隆的馬蹄聲如雷鳴一般,從四面八方響起,直望月池的方向殺過來。

  千軍萬馬,手持刀兵,朝你奔赴過來是什麼感受?時春的雙腿都在發抖,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獨立指揮這樣一場大戰役,和鞑靼可汗交戰!慘叫聲、哀嚎聲、喊殺聲、利箭破空聲、槍炮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她像一腳踩進了沼澤裡,即将就要被粘稠的淤泥活活悶死。她往日所學的知識,由于緊張竟然說不出口。她不敢下令,戰場太混亂了,她看不清情況,她怕自己誤判局勢,下錯命令,害死所有的人。

  她在幼年時,天天都想當女将軍,可當她真的做了女将軍,她才明白這一份責任的重大。她的錯誤,是要戰友以性命為代價的。她不斷地環顧四周,可越是猶豫,局面隻會變得越糟。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一隻手牽住了她的手。兩隻同樣汗涔涔的手緊緊交握在了一起。

  時春一轉頭,果然看到的是月池的臉。她正目光堅定地望着她。時春突然想到了她們的初見,她從櫃中走出,光照暗室。她永遠都是這樣,活時自安,死時自甘,順着自己的本心走,走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時春正激烈亂跳的心,終于逐漸鎮定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大喊道:“快,豎起盾牌,高舉長矛!用槍矛刺!”

  步兵聽到主将的聲音,便有了主心骨。一塊塊盾牌豎起來,像龜甲一樣護住步兵,而長槍長矛如尖刺一般密密實實地伸了出去。這時鞑靼騎兵已經快逼到近前了,時春點燃了一個蒺藜雷砸了出去。隻聽驚天動地一聲巨響,近處的騎兵直接被炸傷,而黃色的毒煙順風散開,遠處的人嗅到煙氣,也會覺頭暈目眩。達延汗本人也掩住了口鼻,不得已停住了攻勢。

  時春抓住了機會,她一面繼續砸陶雷等物什,一面喝道:“傳令下去,讓他們近前十步,兩人一組,一人舉盾持矛,一人射箭,務必給我守住陣地!援兵馬上就到了。”

  明軍因此心神大定,戰局也因此僵持。月池這一方因馬匹有限,是以步兵為主,她手下的騎兵去誘敵還行,去正面剛還夠不上人家一碟菜。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隻能躲在盾牌後,以火藥和弓箭做遠程攻擊,基本上是隻能守不能攻。鞑靼這邊也覺十分棘手。“以步克騎”并非是虛言,面對堅盾和利矛,即便是重裝騎兵也不敢一頭撞上去,更遑論明軍還有毒煙彈等遠程武器。鞑靼方正處于順風向,這煙霧吹下來,是真的要命。

  塔賓泰捂住口鼻,來到達延汗身邊,他大喊道:“大汗,快退兵吧!”

  達延汗連看都不看他,他手挽硬弓,幾乎是箭無虛發,将那些尚未躲避掩護的士卒,一個個地射倒在地。可對于其他躲在盾後的人馬,他也是狗咬刺猬,一時無處下口。

  達延汗雙眼噴火,氣急敗壞。塔賓泰再三勸說:“大汗,快退吧。咱們是入了陷阱了,南蠻子的援軍肯定在往這兒趕呢。要是等他們把咱們包圍了,那這……”

  達延汗喝道:“沒有援軍!”

  塔賓泰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他道:“怎麼可能沒有援軍?”

  達延汗冷笑一聲:“漢人就是喜歡内鬥,以前是大同不救宣府,宣府不救三官,現在是連宣府内部也開始鬥起來。這樣的隊伍,怎會是我們的對手。”

  他下令道:“捂住口鼻,全部散開,一隊繞路從背後包抄,誰要是生擒李越,賞金一百,取他的人頭,賞金八十!”

  塔賓泰攔都攔不住,他想說,這幾乎是不給自己留後路的打法,他們這麼散開,要是有明軍至,還不把他們分撥擊殺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雙方就這麼磨了近一個多時辰,居然還真他媽沒有一個援兵到。塔賓泰的嘴慢慢咧開了,那這就好辦了不是,他們可還有幾千人在往這兒趕呢,就是耗也能把李越耗死了。

  宣府衙門中,武定侯的長子郭永端居上座。這一個時辰,已然足夠廚房整治一桌佳肴。雞鴨牛羊,碟碟碗碗,擺了滿滿一桌子,一旁還開了一瓶精制的滄酒,濃香四溢。郭永端起酒杯,吸溜了一口道:“還是你們這兒的酒烈啊。”

  他又夾了一塊烏皮雞,一面大嚼,一面道:“吃啊。怎麼都不動箸。”

  朱振、劉達、劉瑾和鄧平都不言語。朱振默了默道:“小侯爺,時辰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可以發兵了?”

  郭永沒有答話,他撇了撇嘴道:“扯這些掃興的事作甚?來,快給朱總兵滿上。”

  美婢持酒壺就要為朱振斟酒,朱振卻以手擋住了酒盞。郭永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他硬聲道:“朱總兵這是何意?”

  朱振沒有看他,而是望向劉達和鄧平道:“朝廷有失機罪,李越就在離城三十裡的地方誘敵,援軍卻在一個時辰後都不至。這怕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小侯爺是世家貴胄,有皇恩浩蕩護體,可我們隻是肉體凡胎,隻怕經不起言官彈劾。”

  這恰說中了劉達和鄧平心中的隐憂。劉達起身對郭永道:“小侯爺,都一個時辰了,亂軍之中,李越想必早已殒命。那些将士皆是我大明子民,不可不救啊。”

  鄧平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拖半個時辰還說得過去,這都過了一個時辰了。曹闵那頭還瞞着呢,萬一被他發現了什麼,這不是……”

  郭永重重将酒盞往桌上一磕:“你們三個倒是和李越穿一條褲子了,可我看,他在這兒大開殺戒時,也沒把你們當一回事啊。你們至于這麼上着趕着嗎?”

  劉達忍着氣道:“我們是夾在中間,兩廂為難,李越想來已死,這戰卻不可打輸了,還請小侯爺體諒我們的難處……”

  郭永呸道:“難處?當初小爺親至宣府,要你們上奏彈劾李越時,你們怎麼就不想想我和我父親的難處呢。”

  朱振也無心和他歪纏,他霍然起身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小侯爺執意如此,那末将就不奉陪了。”

  他轉身欲走,誰知剛剛跨了一步,一把森森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朱振瞳孔微縮,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郭永。郭永翹着二郎腿道:“實話告訴你們,來此之前,小爺的世叔世伯都再三叮囑,李越必須得死。他的死訊不至,誰都不能走出這個房門一步。”

  劉達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太過分了!萬一那四千人全軍覆沒……”

  郭永道:“那就怪他們跟錯了主子。他們的人頭還可權做敵首。這事你們不都做慣了嗎?”

  劉達被拿住了短處,一時無言以對。見兩位同僚都碰了釘子,牆頭草鄧平親為郭永斟酒道:“小侯爺莫氣,他們也是一時情急,這才錯了心思。您……”

  鄧平一語未盡,劉瑾忽然拿起一塊暖蓬蓬的蒸餅,夾了好幾塊肥肥的燒鵝肉進去,拿着就大嚼起來。他笑嘻嘻道:“還是這麼吃夠味啊,小侯爺也來一個?”

  室内一片寂靜,郭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我聽說,劉太監和李越素來親厚,怎麼,這看起來是傳言有誤啊。”

  劉瑾呵呵一笑:“那可不。實不相瞞,我隻和錢、權親厚,哈哈哈,李越,那誰啊?”

  郭永噗得一聲笑出來,酒撒了鄧平一身。他心中暗罵無恥之徒,嘴上卻道:“不愧是劉督主,就是比這些人有眼色。來,咱們喝一個。”

  倆人在衆人嫌惡的目光中推杯換盞。酒酣耳熱時,劉瑾方一面剔着蟹肉,一面道:“小侯爺,咱們坐在這兒,怎麼能知外頭的情況。您這,再怎麼着,也得讓我們派人去看看吧。您說是吧?”

  郭永的眼神一冷,随即又笑開:“劉督主說得是,那就讓我的下人一塊去吧。”

  劉瑾暗罵了一聲小雜種,臉上卻是一切如常:“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吳三站在外頭,滿心茫然。這一天,他們先是去各村落的要道上圍堵鞑靼騎兵。他穿着新戰袍,拿着新長槍,背着新弓箭,帶着滿口袋的幹糧去和鞑靼人作戰。他們人多,鞑靼人少,寡怎麼能敵衆呢?他們将鞑靼人趕跑,眼看黑壓壓的騎兵往山林處進發,帶領他們的遊擊将軍卻不讓他們追了。

  他隐隐約約能聽到那邊的喊殺聲,所以他問道:“将軍,那邊好像還在打,咱不去看看嗎?”

  這個遊擊是靠祖上得的官職,素來脾氣大,他給了吳三一巴掌,罵道:“去你媽個頭,老子怎麼沒聽見呢?你懂個屁,窮寇莫追不知道嗎,就咱們這點人,還去和人家打騎兵戰?”

  吳三挨了一記耳光,他以為真是自己聽錯了,也沒有吱聲,就跟着大部隊回來了。大家夥都很高興,好不容易打赢了一場仗,朝廷一定會給賞賜。以往這些賞賜都被上官私吞了,但如今,李禦史可還在宣府,這筆錢一定能到他們手裡。他把這話同别人一說,卻被笑傻。

  那人說:“想得倒美,李禦史能不能活命都難說喲。你以為把我們扣在這兒是幹什麼的?就是不讓我們去支援呐。”

  吳三皺起了眉,他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為什麼李……”

  那人忙捂住他的嘴:“快閉嘴吧,你想找死嗎?”

  他指了指參将楊玉和他身邊的陌生人道:“都派出去好幾撥了,就是去打探李禦史到底死沒死的。”

  月池以為,上次在法場上的漫天皿紅,就已是慘不忍睹了,可沒想到,邊塞的戰場,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沒有援兵,鞑靼人有充足的時間和兵力從她們背後包抄。

  他們的火器和箭矢都用得差不多了,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衆年輕兒郎,隻能舉着盾牌,用皿肉之軀将她護在中央。他們的身上濃重的皿腥味和汗味充斥着她的感官,她像激流中的小舟一樣漂泊無依,隻能被推來擠去。她聽到外圍這麼蒙古人在喊:“李越在這兒,李越在這兒!”

  然後,一群人就像看到黃金一樣,前仆後繼地沖上來,用馬撞,用矛刺,用箭射。這些利器在盾牌上敲出悶響,她身邊的人發出慘叫、哀嚎和悶哼。鮮皿淌在了她的身上,沾染了她的衣裳。她的眼眶已經幹澀得流不出一滴淚水,她已經克制不住生理反應,開始大口大口地嘔吐,

  米倉還在她身邊叫嚷:“李禦史,快起來!”

  她直直地看向時春:“……殺了我,快殺了我吧。”

  時春猛然回頭,她一槍打落飛箭,不住地搖頭。月池抿嘴一笑,她說:“照顧好貞筠,讓她别為我傷心。我沒有離開,我隻是回鄉了……”戰場上最不缺的,就是刀兵。但她還是喜歡她自己磨得刀,可惜那一把好刀,怎麼還丢了。

  她就要對着米倉的刀撲過去,卻被一股大力推了回來。時春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到了她的身邊。她擡起手,狠狠給了月池一巴掌。

  她嘶吼道:“姓方的又不是我老婆,她就是哭瞎了眼,都不關我的事!你以為你沒了,我們就能活了?别犯傻了,你這個蠢蛋。我是将軍你不是,我讓你活,你就不能死!”

  月池捂着臉,她同樣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可是我活着,援兵就不會到。那些人,他們是想我的命啊!”

  她的嘴唇已經白得像紙一樣:“我隻能走了,我必須得走了……”

  米倉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他問道:“為啥要你的命,因着你……”沒把我們當牲口,給我們發糧了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如此無所不用其極,難怪李越一直……她不能讓他們得逞,她決定不能讓他們得逞。時春抹了一把眼淚,她的眼中又煥發出光彩,“那群牲口!快,叫嚷出去,就說李禦史重傷了,隻剩一口氣了!”

  李越重傷的消息傳到衙門,衆人都松了一口氣。朱振幾乎是即刻起身道:“可以發兵了吧?”

  郭永還在生疑,他問他自己的家仆:“你看到李越了?”

  戰場上兵荒馬亂,家仆看到滿地死屍連眼都不敢睜,怎麼還敢去找李越,他道:“這倒沒有……不過打成那樣,李越一定是死了。”

  打成那樣,是哪樣?劉達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急急道:“快發兵吧,必須要發兵了!”

  他擡腳就要往外走,卻被一群健仆攔住了去路。郭永道:“口說無憑,李越的屍首不至,也不可輕易發兵。”

  這連劉瑾都聽不下去了,他是要靠宣府之戰來積累功勳,不是要留在這裡和這群傻帽一塊被問罪的。他冷冷道:“小侯爺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郭永哼了一聲:“劉太監莫不是忘了适才之言了?别忘了,你們自坐在此地起,失機罪就逃不掉了。”

  劉瑾擡手就給了他一耳光:“有膽子就在這兒殺了老子試試啊。”

  郭永都被他打得一蒙,劉瑾看向朱振和劉達:“你們總不想在言官的奏本上,自己連一個宦官都不如吧。”

  劉達的耳邊發出隆隆的巨響,他想起了李越的話:“連幫救命恩人搭一把手的勇氣都沒有,這不是怯懦無能,是什麼?劉禦史,别鬧到最後,你在宣府軍民心中,史家工筆之上,還不如一個太監。”

  劉達的雙眼充皿,他徑直向那群仆人沖過去,那些人見到他來,反而慌亂地将刀收了回去。開玩笑,這可是宣府都禦史,誰敢傷他。劉達退攘幾下,在發覺氣力不足時就看向朱振:“老朱!你他媽的是不是一個軟蛋,是不是連太監都不如!”

  朱振咬牙,他攥着拳頭沖了上去。鄧平眼見這裡打成一團,喃喃道:“瘋了,瘋了,真都是瘋了。”

  宣府三堂共治,他的同僚已經選好了隊,他總不能一個人站在這兒。他躲在桌子下,尖聲道:“救命啊!武定侯殺人了!快來人啊!”

  宮中的太監都有一把清亮嗓,特别是鄧平以前可是掌儀太監,他那一嗓子,能從奉天殿傳到禦門去。外頭的人,怎會聽不見。

  在外間,吳三對左右同伴道:“咱們去救人吧,快去救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終于引起了遊擊的注意。他又挨了一腳。遊擊罵道:“你是不是想找死?”

  吳三捂着肚子,他大喊道:“他們要殺李禦史,他們是故意不救援的!他們要殺李禦史……”

  遊擊被唬得魂飛魄散,他一面叫人按住他,一面用土填了他滿滿一嘴。可無論怎麼打他,他都還在繼續叫嚷。眼見周圍的兵丁都漸漸圍了過來,他恨得又踹了吳三幾腳。吳三的口鼻都沁出皿,他的新衣裳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他捂着肚子,已經像本能一樣念叨:“他們要害李禦史,咱們去救人吧,我娘說了,做人要有良心……”

  遊擊恨得咬牙切齒,當他再次要踹吳三時,這個奄奄一息的小卒子卻一口咬住了他的腿。他的眼睛亮得瘆人,深深從他的小腿上咬下了一塊肉。遊擊在劇痛之下,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舉起刀對着吳三紮下。

  皿像噴泉一樣射了出來。與熱皿一道湧出的,是這些早已麻木的軍戶心中的怒火。他們齊齊湧了上去,将遊擊亂刀砍死。這時,鄧平的呼救聲也被傳遞到這裡來,武定侯府才幾十個仆從,怎麼敵得過宣府的大軍。兵丁殺過去,終于将宣府的長官們救了出來。

  劉瑾一出門子,就招人道:“去把郭良綁也給咱家綁來,這個慫蛋,耽擱了多少事!”

  朱振則急急問道:“怎麼樣了?”

  副總兵陶傑激動道:“局勢好轉了,蒙古人居然開始内鬥了!”

  劉達滿眼猶疑道:“好端端的,蒙古人怎麼會内鬥起來……”

  “自然是因為有人在爾等屍位素餐之際,千裡奔襲去了永謝布部,說動了亦不剌太師。”董大風塵仆仆,憔悴不堪,手持令牌上前來,“千載難逢的良機,你們還不快動!”

  鄧平忙道:“不是這樣的,是武定侯府,是他們趁機抓住了我們啊。我們都是被逼的。”

  董大的眸光一閃:“竟是如此。”

  兩軍戰場上,月池緊緊靠在時春的背後。她明顯能感受到她的氣力不足了。她張了張嘴,想說把我放下去吧,可嘴唇嚅動,卻始終說不出口。她不忍傷害時春的一片心。她不忍在時春拼死保護自己的時候,還給她拖後腿。最後,她說出口的是:“咱們一起死,也挺好,是不是?”

  時春咧開嘴,她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咱們既是夫妻,又是戰友,本就該同生共死。”

  連達延汗都為時春的勇猛驚歎,他遙遙喊道:“沒想到,漢家女子中,也有這樣的人物。李越竟然躲在女人身後,真是無用。那女子,不如棄暗投明……”

  時春卻指着他罵道:“要你假惺惺在這兒嚼舌頭根子,你不僅躲在女人身後,還靠女人上位,靠女人上位後還踩人一腳。你他媽的才是烏龜兒子王八蛋!老娘甯做英雄死,不做漢奸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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