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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貴極人臣 瀟騰 3410 2024-08-29 11:11

  她剛剛,是真的想殺了他……

  月池已經做到了内閣首輔,因着項目制與考成法,她雖無宰輔之名,卻有宰輔之實,在行政領域已經能做到呼風喚雨,一呼百應。但如若她還想更進一步,取而代之,手裡就必須要有兵權。可作為有明一代難得的馬上皇帝,朱厚照在兵事上從未松懈。

  月池在九邊埋下了張彩這個釘子,在廣州又有時春為助力,以這二人為支點,培植自己的人馬,北邊的平民将領正積極作為,南邊的女将亦展露風采。然而,在朱厚照精密的人事體制布局下,這些邊境勢力始終都是備受掣肘,無法真正威脅中央。在天子有兵權,有火器,軍費充足,威望正盛的情況下,指望由地方反攻中央,的确太過勉強,到頭來還是隻能寄希望于小規模的内廷政變。這也是她為什麼會和朱厚照常居摩诃園,時不時白龍魚服的原因。沒有禁軍的保護,慢慢降低錦衣衛的警惕,才有下手的機會。這勢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她有足夠的耐心。

  白天,他們依然和如琴瑟。人這一輩子,又有幾個二十年呢。這樣漫長的歲月,隻會讓熟悉變為深知,親密更如膠漆。她和貞筠、時春相濡以沫的日子,似乎已經湮沒在記憶的洪流中。她已經越來越習慣和眼前這個人在一起生活。

  他們有時候會扮成走商,有時會扮成遊俠,有時還會裝作牧民。他們會躺在如茵的草地上,遙望滿天星鬥,也會在山頂相擁而坐,等待着日出。當曉風拂過時,朱厚照就将她喚醒。她慢慢睜開眼,看着紅日噴薄而出,将霞光灑遍山海,天地萬物都沐浴在旭日朝晖中。朱厚照的聲音格外興奮,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兇腔的震動:“快看,那有隻狐狸!”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棕色的山間精靈在林木中偷偷地打量他們。這時的她,心中也是有惬意和歡喜的。

  然而,到了夜間,萬籁俱寂時,盡管她的身上還殘留着适才的歡愉,他的軀幹仍如蛇一樣和她緊緊糾纏,過去的回憶卻已像繩索一樣将她從虛幻中拖出來。她忍不住思考,白天時行經的地方,哪裡是可以下手的,是在他的飲食中下藥,還是直接将他從山巅推下去呢?有時想着想着,她自己都會覺得不寒而栗。人為什麼能變成這樣,感情是真的,殺意也是真的。她就在這樣的拉扯中活着,靜靜等到了那個一擊必中的時機,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沒有等到朱厚照的脆弱之時,反而等來了她自己的。

  那是一個平常的冬日。雪花落在晶瑩的玻璃窗上,宛如情人夜半的私語。屋内溫暖如春,水仙花開得正好,朱厚照好夢正酣。就在此時,外頭傳來吵鬧聲。小太監戰戰兢兢地來敲門:“不好了,大福大爺不知怎麼的,一個勁地要出去。”

  月池陡然驚醒,她披衣起身。大福正在立在門外。它一直是一隻乖巧的狗狗,從不會給任何人找麻煩。随着它的年紀增長,它活動的時候越來越少,睡着得時候越來越多。隻有當月池來時,它才會起來搖搖尾巴。隻是,月池的權柄日重,她心裡裝着太多的事,又怎能把所有的目光投在一隻狗身上。它撕扯下身上内造的皮毛小衣服,露出稀疏的毛發,喉嚨裡發出低吼聲,吓退想要去抱它的小太監。直到此刻,月池方驚覺,大福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

  她的眼眶有些發酸,她蹲下身子,喚了一聲:“大福。”

  小狗的耳朵動了動了,它靈敏地轉過身,渾濁的眼睛再一次變得明亮。它又一次朝她奔過來,就像過去無數次一樣。可這一次,它不肯再跳進她的懷裡,而是拉扯着她的衣裳,努力向外走去。

  月池心有所動,她換了衣裳,跟在它的身後。好幾次,她想去抱它,可大福都不肯,它就這麼一瘸一拐地穿過重重街道,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前。門前依舊整潔,沒有一絲積雪。圓妞聽到動靜,打開了門,一見她們,便忍不住喜極而泣:“老爺,您終于回來了!大福,好大福!”

  大福舔舔圓妞的手,堅持向裡走去。屋内的陳設仍保持着舊時的模樣,沒有絲毫的變動,可住在這裡的人,卻早已不見了。大福在堂内走了一圈,發出了低低的嗚咽。可它還不肯死心,開始用頭去撞門。圓妞吓了一跳,她忙攔住大福:“這是怎麼了?”

  月池卻明白了,她推開了門,抱起了大福。這次,小狗沒有拒絕,它依偎在月池的懷裡,看着她推開家裡所有的房門。一個人抱着一條狗,進入一個個空房間,去找兩個明知不可能在這裡的人。

  每當房門打開時,大福就高高地仰起頭,可發現屋内空空如也後,它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一次又一次,從滿懷希望到失望,到最後一扇門也被推開後,失望就變成了絕望。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它圓圓的眼中淌出來。它喘着粗氣,呼出一陣陣白霧。月池抱着它,坐在以前的家裡。她不斷摩挲着它的毛發,替它撓着下巴:“好狗狗,好狗狗,别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了……”

  大福定定地望着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它伸出粗糙的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

  它隻是一條小狗,它能做的隻有愛和陪伴。當它終于堅持不下去,無法繼續陪伴時,希望能帶着它的主人回到能叫她心安的地方,找到能叫她心安的人。可惜,溫暖已經失落在回憶裡了。

  對不起,它要走了,對不起,又要留下你孤零零一個人了。大福緩緩閉上了眼睛,在她的懷裡停止了呼吸。

  雪仍在紛紛揚揚地落着,天地間靜得隻有雪落的聲音。多麼可笑啊,她又成了一個在世間踽踽獨行,形單影隻,孤苦伶仃的畸零人。長空裡,一隻孤雁。【1】

  朱厚照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他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笨拙地安慰她。她擡起頭,眼中沒有一絲淚水,她隻說了一句話:“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滾出去。”

  她怎麼能不恨他呢。她不可能不恨他。

  可到了晚上,他們又睡在同一張床上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身邊,那種灼人的熱度又一次籠罩住了她。她聽見他的聲音既低且柔:“我已經叫人好好安葬大福。”

  月池沒有作聲。他繼續道:“我現在就下旨,讓方氏和時氏回來。”

  月池一愣,她轉過身道:“不用了。”

  蒼白的月光下,她的雙眸如被水洗過一般。她撫觸着他的臉頰:“那時,我是在氣頭上,所以才口不擇言。”

  朱厚照按住她的手,他想說些什麼,可月池已經無意在聽下去了,她掩住了他的嘴:“做嗎?”

  朱厚照有些反應不過來,下一刻,她已經翻身壓在他身上。她解開頭發,青絲如瀑,披散在他的兇膛上。她的吻如初雪一樣,落在他的身上,再慢慢融化。那條狗的死,很快被他抛諸腦後。

  他沉湎于情欲的海洋,他埋首在她的兇間,細細品味玉山高處的珊瑚,一隻手按在她的腰肢上,另一隻手則繼續往上。他積極配合着,讓她溫柔地駕馭着他,快感在慢慢累積。可是,就在甘甜的洪水即将淹沒他時,她又一次伸出手卡住了他的喉嚨。

  他的眼前一陣陣發黑,這樣刺激的玩法,他既抵觸,又期待,即抵觸着窒息的滋味,又期待她松開手後,伴随着新鮮空氣一齊湧入的滅頂快感。可這一次,她沒有松手。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扼住了他的咽喉。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風。他猛地發力,将她掀了下去。月池躺在錦被中,她眉眼猶帶春色:“怎麼不做了?”

  朱厚照的脊背發涼,他的身子還是熱的,皿卻已經冷了。她剛剛,是真的想殺了他……

  第二天,他就加強了摩诃園的防衛,原本就是十分嚴密的防護,如今更是固若金湯。緊接着,他就召見劉瑾。

  老劉看着他的高領衣服,神色微妙,聽完他的命令之後,更覺詭異。

  朱厚照要求調整與佛朗機人通商的商品。經過這麼多年的情報收集,大明對泰西各國早就不是一無所知。他知道,大明所稱的佛朗機,其實代指的是兩個國家,一個是西班牙,一個是葡萄牙。這兩個彈丸小國,國土雖小,野心卻大,通過大航海,不斷擴張領地,掠奪财富。因為利益的争奪,兩國之間更是勢同水火。為了争奪新土地的糾紛,二十多年前,教皇亞曆山大六世實行仲裁,葡萄牙和西班牙簽訂了《托爾德西裡亞斯條約》,同意在佛得角以西370裡格處劃界,史稱“教皇子午線”。線東新發現的土地屬于葡萄牙,線西劃歸西班牙。

  朱厚照道:“務必與葡萄牙和西班牙都簽訂通商條約,現在我們隻要兩種商品,一是最新的軍械,二是會制造軍械的人。誰拿出的多,朕就和誰貿易。”

  “還有,去查清楚“教皇子午線”兩側的土地和獨有的物産。”

  劉瑾一怔:“您是打算?”

  朱厚照眸色深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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