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嬷嬷目光落到了那些學子身上。
“那個…景仁兄,我家中還有要事,我就先走了,咱們改日再聚。”
“哦,對,我夫人今日回了娘家,我還要去接她,也先走了。”
有一就有二,不過片刻功夫,除卻紫衣男子之外的學子們都找了個借口走了個幹淨。
“三公子,您可是還有異議,不若随老奴往遠心堂走一趟?”
“不必。”王景仁鐵青着臉,一甩衣袖走了。
肖禾兒站在原地,臉色青白交錯。
餘嬷嬷又看向肖禾兒身側的紫衣公子,“請問公子是哪家的,可是願意英雄救美?老奴可以去禀報了老夫人,說不定老夫人一開恩,能将這丫鬟賞給公子呢。”
“不用,不用,我…我方才也是不明前因後果,現在知道了,就不耽誤府上處理内事了,林小姐,對不住。”
說完扭頭就走,連肖禾兒淚眼盈盈的喚他都沒有回頭。
“表妹,我也是不知那是周世子賜下的物件,不然就是借我幾個膽子,我也是不敢碰的,還有這丫鬟,她好歹曾在三表哥身邊做事,我也是一時動了恻隐之心,才想着讓三表哥勸勸你,如今看來,竟是我想差了,真是對不住。”
肖禾兒态度轉變之快,令林清婉都有些歎為觀止。
“表姐不必與我解釋,你的這番說辭還是留到遠心堂和外祖母解釋吧,還有大表姐臉上的傷,你還是想想怎麼開口方能取信于人吧。”
“表妹!”肖禾兒看了眼餘嬷嬷,扯着笑說,“咱們姐妹之間打打鬧鬧而已,怎就至于麻煩外祖母她老人家了,咱們自己處理便是了,你要怎麼才能消氣,表姐跪下來求你行嗎?”
她說着就要跪下。
“肖小姐。”餘嬷嬷提高音量喚了一聲,“事到如今,你竟還想着往表小姐身上潑髒水呢,可惜,在場的都是女人,不吃你可憐兮兮的那一套。”
“你該慶幸,你姓的是肖,否則……哼!”
餘嬷嬷冷哼一聲,随手指了兩名粗使婆子過來。
“肖小姐,是你自己走,留着一絲體面,還是讓老奴讓人押着你過去?”
肖禾兒咬牙,那兩個粗使婆子走到她面前,大有捋袖子架人的意思。
“不用你們動手,本小姐自己走。”
正如餘嬷嬷所言,她姓的是肖,她就不信那老婆子真敢不顧名聲打死她這個庶出的外孫女,除非她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
遠心堂。
“當年你母親哭求着,怕你被你祖母折磨死,讓老身收留你,卻不想竟是養出個白眼狼來。”王老夫人臉色陰沉,語氣卻很是平靜。
“外祖母,禾兒隻是一時沖動,沒想那麼多,我隻是不想那丫鬟因我被打死,才着急之下找到三表哥,您不信可以問大表妹的,她是知道的,我真的是去尋林表妹道歉的。”
她伸手指向一旁的王妍兮,眸中帶着警告。
有三舅母撐腰,她肯定這死丫頭是不敢出賣自己的,隻要她配合,那麼她的行為就是無心之失,死老太婆也不能重罰她。
餘嬷嬷走上前,“肖小姐,老奴親耳聽到那丫鬟招認,是你承諾她三公子妾室之位,讓她在今日配合你惹怒表小姐,從而挨罰,借助三公子之手毀掉表小姐名譽,傳出表小姐惡毒之名,你如今矢口否認有用嗎?”
“我沒有。”肖禾兒下意識的厲聲反駁,卻又在瞧見王老夫人黑沉的臉色時吓的縮了縮身子。
“外祖母,禾兒真的沒有,定是那丫鬟,她不想被打死,才将一切罪責推到禾兒身上,您不能聽一個下人的一面之詞,就冤枉禾兒啊。”
肖禾兒咬死不認,隻要沒有證據證明她坑害林清婉,那今日發生的一切,就是表姐妹不虞,她無心之失。
“祖母,孫女有話要說。”
一直沉默不語的王妍兮走到正堂中間,跪下磕了個頭。
“說。”
“孫女今日是被肖表姐硬拉去錦繡閣的,她告訴孫女是去向林表妹道歉,孫女才半推半就跟她去了……”
肖禾兒連連點頭,一口氣還沒松,就聽王妍兮竟突然轉變了語調。
“可是,孫女陪她到錦繡閣才發現,她根本不是去道歉,而是去滋事的。”
“周世子贈林表妹的那套頭面,肖表姐是故意拿起來扔在地上緻其碎裂的,孫女想勸她,也被她的丫鬟推搡摔到了地上。”
王妍兮說完側過頭,讓王老夫人看她臉上的傷口。
“祖母,林表妹回來後第一時間讓人請了府醫,可肖表姐還一直在一旁煽風點火,企圖惹怒林表妹,後來表妹擔心我,這才說了幾句重話呵斥她,不想肖表妹就跑了出去,後來發生的事,餘嬷嬷都在場。”
“祖母,孫女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包括府上流言,稱林表妹恃寵生嬌,不讓肖表姐去後花園一事也是肖表姐故意傳揚出去的。”
“那日并非林表妹不讓她去,而是周世子不喜她,讓她滾,表妹為維持王家顔面,這才讓她先行回去。”
“住口,你胡說什麼。”
李氏妯娌三人也聽到風聲趕了過來,小宣氏剛到門口就聽到了王妍兮對肖禾兒的這番指責,立時出聲喝止。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麼呢,禾兒可是你表姐,怎麼會害林小姐。”
她目光中帶着威脅,話中意思是在提醒王妍兮親近遠疏。
“小宣氏,老身的遠心堂,什麼時候輪到你大聲呵斥了?”王老夫人擡了擡眼皮,臉色平靜,語氣卻帶着涼意。
“兒媳不敢,禾兒她也算是兒媳看着長大的,也最是了解她的性情,她定是不會做出這等事的,還望母親明查。”
小宣氏垂着頭,說不害怕是假的,可肖禾兒,她必須得保。
“明查?事實就擺在眼前,大丫頭難不成還會劃傷了臉來陷害她不成,還是你想說,老身惡毒成性,容不下她這個外孫女?”
王老夫人掃落桌案上一應茶具,一陣噼裡啪啦聲不絕于耳。
連李氏都有些發怵了,王老夫人可是許多年不曾發過這麼大火了。
小宣氏立時噤聲,垂首斂目,縮到一旁。
王老夫人起身,餘嬷嬷立即上前扶住她,走了下來。
她招招手,林清婉立即走了過去,“老身早就說過,婉姐兒是老身的心頭肉,誰都欺不得,如今你們竟敢在老身眼皮底下動小心思,是真當我老眼昏花,會被你們那點伎倆糊弄不成?”
李氏帶頭跪了下去,“母親息怒,是兒媳管理不善,才讓姑娘們出了這麼大的纰漏,兒媳請罰。”
宣氏與小宣氏也跟着跪下,卻不敢說話。
宣氏心中一萬個阿彌陀佛,還好仁哥兒沒鑄成大錯,否則今日她怕是也别想好過。
“李氏,你起來。”王老夫人擡擡下巴,“咱們府上都是安分姑娘,容不下肖家小姐這般心思活泛之人,你即刻讓人打包了東西,将人請出府去吧。”
“外祖母!”
“母親!”
肖禾兒與小宣氏齊齊不可思議的擡頭,她們猜到王老夫人會發怒,或者會命人責罰,卻是不曾想,她會直接将人給攆出府去。
連李氏也有些訝異,遲躇着沒有動。
便是庶出,那也是王家的表小姐,若是就這麼被攆了出去,外邊該如何議論王家。
小宣氏跪行幾步,“母親,兒媳知道禾兒犯了大錯,可她母親畢竟是王家的姑娘啊,她在婆家本就艱難,若是連王家這個娘家都沒了,肖家會磋磨死她的,還有禾兒,她往後該如何議親啊。”
住了六年,卻被外祖家突然趕了出來,外邊人如何猜想,她這輩子怕是隻能嫁個窮酸秀才了。
林清婉瞥着不停求情的小宣氏,從她與肖禾兒的相處中,她看不出有幾分疼愛之意,可她不惜惹怒老夫人也要給肖禾兒求情,着實令人費解。
“當年她母親嫁去肖家,亦是她自己的選擇,如今一切苦果也該她自己承受,老身容她女兒待在府上六年已是開恩,若你于心不忍,大可收拾細軟,與她一同出府。”
王老夫人擺擺手,直接讓餘嬷嬷将人給趕了出去。
李氏卻留了下來,一臉的難色。
林清婉扶着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才斟酌着開口,“外祖母,肖禾兒心思的确污濁,可您也不能因那等小人就不顧王府與自己的名聲啊。”
李氏連連點頭,心中因林清婉屢屢生事剛升起的不滿又掩了下去。
“要不這樣,孫女倒是有個折中的法子,不如将她禁足于三房最偏僻的小院裡,以後都不讓她出來,可好?”
“你這丫頭。”王老夫人嗔她一眼,“她就不是心思正的,留着她,難免以後她會生出更大的事來,她那麼算計你,你還替她說話。”
林清婉笑笑,“我才不是替她說話,我是不想外祖母因為我,而背上刻薄名聲,讓王家被人诟病。”
李氏也連忙接口,“就是啊,母親,婉姐兒說的不錯,咱們不能因為出那點子氣,就不顧名聲不是,不如就按婉姐兒說的做吧,将她圈禁起來,以後都不讓她出來就是了。”
兩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王老夫人蹙蹙眉,半晌才歎口氣點了頭,“不過,你要好生警告了三房,若是再敢有下次,我斷不饒她。”
“母親說的是。”李氏終于松口氣,腳步生風的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