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卻是留了下來。
王老夫人拉着林清婉本想說幾句體己話,見李氏依舊坐那不動,不禁開口問道,“李氏,你可是有什麼事?”
李氏抿抿嘴,臉上挂上笑意,“的确有些事情與母親商量。”
王景胥走至門口的腳步頓住,面色有些陰沉,走在他身後的王景弘笑着搭上他的肩,“大哥,怎麼站着不走了?”
他的話帶着三分調笑,屋中幾人的視線頓時看了過去。
王老夫人沉了沉眼,握着林清婉的手緊了三分。
李氏開口道:“胥哥兒,時辰不早了,你祖父不是還讓你明日送你表弟去考場嗎,快回去休息吧。”
王景胥不曾回身,擡手拂掉王景弘的手,淡淡應聲後走了。
王景弘也不在意,單手背後,笑容依舊的跟上。
王老夫人瞧眼林清婉,幾不可見的歎口氣,方看向李氏,語氣沉了幾分,“有什麼事情說吧。”
李氏看眼林清婉,唇角揚着笑,“是這樣的,母親,我聽聞婉姐兒與大姑娘不是一直在藏書樓讀書嗎,這之前一直是父親與胥哥兒教着的,如今胥哥兒即将入朝,也沒那精力在分心,我便讓人注意着有沒有合适的先生,今日娘家嫂嫂來信,倒是推薦了一位,學識人品都不錯,我想着來與母親商量商量。”
王老夫人聞言瞥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淡淡開口。
“胥哥兒教她們兩讀書的事,我也聽你父親提過幾句,聽聞那日胥哥兒去藏書樓尋他祖父,碰巧遇上,便自薦教了幾日,你父親本也沒打算讓他常去,畢竟他是你與大郎的命根子,自是要以前程為重。”
李氏聽着婆母的話,面上笑意僵了一瞬,片刻後才道,“母親思慮周全,胥哥兒是父親與夫君一手教導,承載着我們王家的希望,兒媳也是……”
她話未說完,被王老夫人擡手打斷,“老身明白,不過做事還是得從根源入手,先尋及已身,莫将氣撒在無辜之人身上,有那功夫先管勞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是真的。”
李氏讪讪的垂下頭,面上發熱,“母親說的是,兒媳記下了。”
她當然知道是自己兒子先尋上林清婉的,可…那畢竟是自己親兒子,才華相貌都乃翹楚,在她心裡是連皇室公主都配的上的,便先入為主覺得都是旁人的錯。
林清婉垂着眉眼,心中發燙,不曾想,外祖母竟偏愛她至此。
敲打過後,王老夫人這才道,“你娘家嫂嫂也是清貴之門,她推薦的人選應是不會差,隻是京中有些名望的都已被旁家請了去,這位先生為何會閑賦家中?”
李氏勉強扯出一抹笑,“聽嫂嫂說,這位先生曾是宮裡出來的,後來年歲到了就回了老家,也是近幾日剛回的盛京,她與我家嫂嫂的母親有幾分交情,這也是聽聞我要請先生才給我遞了信,就是擔心這位嬷嬷……怕是不太容易請。”
“宮裡出來的?”王老夫人有些詫異,除卻那幾家頂級權貴,其餘士族想請宮中退下來的嬷嬷,的确很不容易,但若是真能請到,于家中姑娘來說,可是鍍了一層金啊。
王老夫人不免有些心動。
“你可打聽了是從哪位貴人身邊退下來的?”
李氏壓低聲音,“聽嫂嫂說,這位先生二十多年前,曾是當今太後身邊的女官。”
王老夫人一驚,臉上神色鄭重幾分,曾伺候過太後,那才學見識定是不輸京中任何一位先生的,畢竟能坐上女官的位置,可不是三兩墨能行的。
這等殊榮,便是郡主也是不曾有的。
“即是與你嫂嫂母家有交情,那定然是個穩妥的,就是…正如你方才所言,咱們想請她上門,怕是不易。”
若是以往的王家也可試上一試,如今卻是…勝算不大啊!
李氏見婆母臉色舒緩,微吐出一口濁氣,“嫂嫂的意思是,先由她母家提前打個招呼,咱們在備些厚禮登門,想是差不離的。”
王老夫人蹙眉沉吟起來。
林清婉卻是想着林軒逸說等高中後要搬出去住的話,若是當真将人給請來了,到時候她再想走怕是不易,不由開口道。
“外祖母,大舅母,您們不用為我費心的,宮裡出來的人肯定不容易請,我也就看看詩文一類,閑暇時還有外祖父指導,不用那麼麻煩的。”
王老夫人搖頭,“你不懂,這宮裡出來的人,會的可不止是詩文禮教一類,若你能将她的本事學去一半,往日不論嫁去哪家,在後宅生存那都遊刃有餘。”
“李氏,宮中的女官應是不容易出宮才是,何況還是太後的得心人,你可打聽過她為何離宮?”
涉及到宮裡,王老夫人不由不謹慎幾分,若是得罪貴人,或是知道些什麼不該知道,那她們也是不能用的。
李氏點頭,“兒媳都打聽清楚了,母親放心,這位嬷嬷是正兒八經得了令遣派出宮的。”
王老夫人點頭,“那就成。”
太後仁慈,宮中有得力的女官幹了半輩子,想出宮榮養的也大有人在。
王老夫人沒了顧慮,對李氏道:“那你便上上心,請下試試,若真能請到府上,于這兩姑娘可是大喜事。”
“成,那我明日便回了嫂嫂。”李氏笑逐顔開,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起身走了。
王老夫人瞧着她的背影,半晌後輕聲一歎,對林清婉道,“婉姐兒,你是個通透的,便是外祖母不說,你應心裡也清楚。”
她拉着林清婉的手拍着,“我與你外祖父是真心想着你能留在身邊的,可是…”
她話音微頓,林清婉笑着接口,“外祖母不必憂心,我都曉得,您放心,我對大表哥并沒有那個心思,所以,我不難過。”
王老夫人擡眼看着外孫女,見她神色不似作假,這才終于放下心。
“沒有心思就成,我就怕你像你母親一樣死心眼,到頭來難為自己,你大舅母她不是個惡人,唯獨景胥,是她的命根子,承載了他們夫妻所有的希望,你别與她一般見識。”
林清婉笑着搖頭,“自然不會,大舅母為我操心,請了這般了得的先生,我感激還來不及。”
對李氏,她并沒什麼不虞,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自然不可能考慮她這個破落戶。
在她眼裡,大表哥就是耀眼的明月,總有不三不四的人觊觎着,妄圖高攀。
數日來的憂慮解開,王老夫人放下心來,又與林清婉聊了幾句,便也讓她回去休息,明日還要送林軒逸去考場。
待人都離去,王老夫人長松口氣,疲憊的靠在軟椅上。
她身旁的嬷嬷上前給她揉着太陽穴:“這下老夫人終于能放下心,睡個好覺了。”
王老夫人笑笑,“婉姐兒比她娘可是聰慧通透多了,也看的深遠,我本還想着若她當真有情意,便豁出臉面給他們争上一争。”
嬷嬷笑道,“老奴就說表小姐沒那意思,您還不放心呢。”
“哪能放心啊,王家的情況不比沈家強多少,沒的出了狼窩又進虎穴,老身這把老骨頭不知還能活多久,沒人護她,日子也是一樣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