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還隔着一段距離，黃欣然也聽到了大嫂飛揚的說話聲和笑聲。

　　和她說話的人，正是大嫂的娘家媽——一個和大嫂瞧着并不像的銀盤子臉老女人。
她坐在凳子上，正一邊說着話，一邊從小鹵串鍋裡撈鹵串來吃，吃得嘴角都黑了一圈。

　　汽車停下的動靜，似乎驚動了兩人。

　　二人停下說話，紛紛轉頭看過來，很快，大嫂起身，沖車子這邊招招手：“老闆想買點什麼？
快進來看看。
”

　　黃欣然把隻開了一道縫的車窗升上去，讓司機繼續往前開。

　　直到拐過十字路口後，她才讓司機停下來下了車。

　　“你們别留在這裡，先把車開走，就近找個适合的招待所住下。
等回頭我處理好事情再聯系。
”

　　“行，我們安頓好之後就過來找您。
”

　　“可以。
”

　　黃欣然沒打算住在鋪子裡。
哪怕她知道，大哥的鋪子後面有地方可以住人。

　　等她踩着小皮鞋再度回到鋪子時，大嫂和她媽都坐了回去，在各自忙自己的事。

　　她正要過去，就看到黃芩帶着黃允兒、和兩歲多快三歲的小弟弟回來了。

　　“媽，姐姐欺負我！
~”

　　還沒到家，黃允兒就惡聲惡氣告狀。

　　黃芩着急了，“我、我沒有……”

　　可惜，她蚊蠅般的聲音沒得到大人絲毫關注。
文英繼續埋頭車着衣服料子。

　　倒是文家媽張口就罵，“死丫頭，你敢欺負我乖孫子！
仔細你的皮，看老娘不打死你——”

　　文家媽站起來就打。

　　不管不顧擰了黃芩幾下，推攘着把她推倒在地。

　　黃芩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卻連哭都不敢哭。

　　反倒是黃允兒一臉得意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還嘚瑟的大笑：“哈哈……我就知道你要挨打吧？
活該，誰叫你不聽我的話，哼！
~”

　　“乖孫，玩累了吧？
來來，婆給你擦擦汗，看把我家乖孫累壞了吧。
哎呦，怎麼一手的汗……你這死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沒看到你弟弟出了一身汗？
還不趕緊去把毛巾拿來！
”

　　黃芩要哭不哭地爬起來，吸了吸鼻子，抹着眼睛進了鋪子。
不多時，就拿了毛巾出來，遞給對方。

　　對方一把将毛巾搶過去，還惡恨恨地瞪了她兩眼：“怎麼這麼慢？
笨手笨腳的……”說完，又狠狠擰了黃芩兩下。

　　黃芩疼得直吸氣，卻連反抗都不敢。
看樣子，這樣的事不是發生一次兩次了。

　　“住手！
~”

　　黃欣然再也看不下去，沖上去，一把拉開黃芩，順勢将老太婆推開了。

　　“你誰呀？
幹嘛跑到我大嫂家裡虐待我侄女？
！
”

　　說完，又回頭喊大嫂：“文英，你就這麼看着這老太婆虐待你女兒？
你也不管管？
！
啊——”

　　文英和她媽都愣住了。

　　文家媽好在反應快，很快就認出了黃欣然：“你、你是然然吧？
哎呦，你這人怎麼這樣。
說話就說話，你還沖我老太婆動手？
”

　　黃欣然一肚子都是氣，怎麼可能忍得下？

　　“我怎麼動手了你？
你虐待我侄女，我親眼看見了，你打了她好多次。
怎麼，現在反倒來咬我一口，說我動手？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可沒少被人看到。
要不要我們喊人來評評理？
”

　　“哎呀，我根本就沒動她……”

　　文家媽自然不會承認，當下還想着把這事揭過：“文英，你快給媽說說話呀。
”

　　“然然，這位是我媽。
”

　　大嫂文英起身，急忙過來打圓場：“然然，你不t是去随軍了嗎？
什麼時候回來的？
太好了，要是你大哥知道你回來了，不定有多高興呢。
”

　　“是嘛！
”

　　黃欣然臉色很平靜，睨了眼大嫂，卻強勢的拉着黃芩的手：“就是不知道大哥知道黃芩被這麼虐待，他會不會高興。
”

　　“我們沒虐待孩子。
”

　　文英弱弱的說道，趕忙去拉黃芩：“芩芩，你快告訴你小姑，說你外婆對你可好了。
你快說呀，快說！
”

　　黃芩看看她媽，又看看黃欣然，最後看向外婆。
見外婆正死命瞪她，吓得臉色一白不住往黃欣然身後躲。
一句話也不說。

　　“你别吓到孩子！
”

　　黃欣然更氣了！

　　拉過黃芩，一把扯開她的衣服，被衣服遮住的軟肉處，是一大片新舊不一的淤青，有些瞧着很嚴重，有些瞧着是新傷。
看上去觸目驚心。

　　“大嫂，你倒是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口中的，沒虐待孩子嗎？
你看啊，看啊……”

　　“啊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
”

　　文英大驚。

　　她瞪圓了眼，仿佛今天才第一次發現自己女兒身上的傷，拉過黃芩，她并沒有查看她身上的傷，反倒慌忙扯下她的衣服，将那些淤青都遮起來。

　　“現在做賊心虛了？
大嫂，黃家的日子是過不下去了嗎？
還是舊社會連口吃的都沒了，你要這麼對待一個才幾歲大的女孩子？
你要是不喜歡黃芩，可以把孩子送回老家給我爸帶。
犯不着這麼虐待她！
”

　　“我、我沒有……”

　　這話讓文英搖搖欲墜，慌忙辯解。

　　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反倒是一旁的文家媽急了，一把推開黃欣然。

　　“喂！
~我說……你一個出嫁的小姑子，管閑事管到自己大哥房裡來了？
你也不怕人笑話。
啊？

　　你是不是故意想惹事？
啊！

　　啧啧啧……真是丢死個人了啰！
”

　　“有人做了惡事都不覺得丢人，我怎麼會覺得丢人？
”

　　黃欣然可不怕她：“再說了，我是心疼我家小侄女被人虐待，可不是管我兄嫂房裡的事。
你别故意轉移話題。
”

　　“誰虐待她了？
誰對她不好了？
老娘可沒短了她吃喝。
怎麼着，她自己摔了跤受了傷要怪罪到我的頭上？
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問她。
死丫頭，你趕緊告訴你小姑，那些傷，是不是你自己摔的？
”

　　“我、我……”

　　黃芩膽子一直都很小，哪裡敢多說什麼，這種陣勢吓壞了她，她呐呐地道：“是、是我自己摔的……”

　　“怎麼樣，聽見了吧？
這些傷是她自己摔的。
”文家媽得意洋洋。

　　黃欣然氣急。

　　這老太婆颠倒黑白，對自己外孫女也下得去手。
她決不能輕饒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