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尋跑出去的時候,哪裡還能看到遲夏的身影。
他氣的低聲罵了一句,吉普車的車門摔的保安亭的張金國都驚了一驚。
駱尋的車子過來的時候,他探出頭趕緊說了一句:“你手下新來的那個姑娘走了,出租車,往右走的,你趕緊吧,這會兒該堵車了!”
“昂!”駱尋的聲音破碎在風裡,吉普車好像積蓄着滿腔憤怒追了上去。
出租車的司機此時也被遲夏催的腦門發暈。
在她又催了一句的時候,他終于忍無可忍:“姑娘,再快下去咱倆就要一起去見閻王了!你不想活你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
遲夏看了看上面的表盤,深吸了一口氣往後一靠:“我不說話了,您盡快,人命關天。”
司機速度不減,聲音哀怨:“人命關天也不能跟你似的這麼造啊,催的我心慌,又不是死人了,你說是不是?我已經夠快了,這不,正好躲開堵車,還不快麼!”
遲夏不說話,掏遍了身上的兜也沒掏出現金來,抿了抿嘴,有點懊惱,又對司機說:“叔,你記得剛從哪兒出來的麼,警局,我從警局出來的。”
司機後背一直,一下子不說話了,沒兩秒,遲夏感覺到車子又拼盡全力地快了那麼一丢丢。
遲夏這會兒還有心思想,真是個正義的好司機。
***
成安醫院廢址,秦眉從來到這兒的時候,就感覺一股恐懼圍繞在自己周圍。
斷壁殘垣中的靜谧總會催生人内心的恐懼。
空無一人的昏暗和月光相互照應,她再次确認自己一定是看錯了消息來錯了地方,殘存的理智在一瞬間打敗了恐懼,她猛地停下步子不再往前,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想跑。
但昏暗中,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正在一步,一步,吱呀-吱呀地向她走來,而她雙腿顫抖,明明想跑起來,身體卻跟定住了一樣。
腳步聲愈來愈近。
她的身體顫栗着,汗毛立了起來,那腳步聲似乎已經抵住了她的後腳跟。
有呼吸落在她的脖頸,那麼清晰,那麼真實,她瞬間汗毛t直立,
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她大叫一聲,眼淚噴湧而出,膝蓋都軟了下來,她心裡無比清楚,自己跑不了了……
她感知不到她的雙腿了!
“有這麼害怕麼?”
一聲輕笑,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怎麼了這是,都吓哭了?”
看到周衍宸在月光下散着溫柔笑意的臉,秦眉一身的恐懼瞬間消散完畢。
驚魂未定的她撲進周衍宸懷裡,身體虛軟而顫抖,心髒跳動如擂鼓。
“周醫生!你吓死我了!”
“是我的錯。”
周衍宸拍着她的肩膀,溫柔地道着歉:“我該提前叫你一聲的,實在抱歉。”
他溫柔而又禮貌,秦眉脆弱而又恐懼的心髒仿佛被溫柔的包裹着,直到她散盡了一身的驚吓才從周衍宸懷裡離開。
“周醫生,你怎麼會在這啊?”秦眉将手中的資料遞過去:“這裡真的怪害怕的,咱們還是快走吧。”
“因為要見個人。”
隐藏在金絲鏡框下的眼眸流動着極緻的溫柔,他遞過去一瓶水:“喝口水吧,我看你吓壞了。”
秦眉不疑有他,一瓶水很快沒了一大半。
她用手背沾着唇上的水珠:“跟什麼人見面啊,為什麼要選在這裡?”
“一個……”
周衍宸頓了頓,似乎在想一個合适的詞語,然後他說:“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笑了起來,眸光依舊溫柔,仿佛對所有人都理解寬容。
直到她眼前開始模糊,困意突然席卷而來的時候,她的目光裡,依舊是對這個男人的信任和欣賞。
這雙眼睛那麼漂亮。
周衍宸輕柔地扶住秦眉,抱着她走在廢敗的樓體中。
他走到一間打掃幹淨的房間,将人放置在鋪着純白床單的床上,骨節分明而又修長細膩的指尖細膩地描摹着她眼睛的形狀。
直到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到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名字,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來。
“爸,我送你一份禮物,你要麼?”
他笑着說:“我在成安醫院等你,好不好?”
然後他挂了電話,洗手,整衣,穿上白大褂,輕柔地卸去秦眉臉上的妝容。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顔料和畫筆。
他要送給父親一份禮物,他要向他證明,藝術,畫筆,一點都不丢人。
五顔六色的顔料,仿佛這芸芸的衆生,有人一生多彩,有人一生純白,而有的人一生漆黑,前路茫然。
顔料旁邊,還放着兩顆琉璃,縱然燈光昏暗,它們依舊流光溢彩。
這麼美麗的琉璃,像父親高興時的眼睛。
他戴上手套,近乎病态地笑了起來,輕柔細緻地清理了他的模闆,然後拿出了一把手術刀。
“不會疼的。”
他溫柔地對沉睡的人說:“會很快的,不要害怕。”
藝術一般的左手撫住秦眉的臉頰,他微微俯身,右手執刀,緩慢地逼近她眼眸的皮肉。
“周衍宸。”
一道女聲突兀地響起,慢悠悠地,又仿佛帶着懶散的嘲諷。
溫柔的面孔乍然間翻湧起憤怒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去看這個擾了他計劃的人。
“你好廢物啊。”
遲夏抱臂靠在門口:“這次想怎麼做?”
她踮了踮腳往裡瞥了一眼:“哦,人體彩繪啊?”
“沒什麼新意。”
她不認同地搖了搖頭:“不過用來傷害你父親,剛好适合,他看到你這樣做,應該會很痛苦吧?”
積蓄在身體裡的憤怒忽然卸了下來,周衍宸饒有興緻地看着她:“你是誰?”
“警察。”遲夏咧嘴一笑:“來抓你的。”
周衍宸眸光微沉,很快輕蔑一笑,他手上的手術刀劃過秦眉的脖子:“抓我?你敢麼?”
“我憑什麼不敢?”
遲夏向前一步:“我可沒那麼博愛,你殺了她,我抓了你,我一個實習生,夠敬業了吧?還可以不小心受點傷,說不定組織還會獎勵我。”
手術刀微微用力。
“手術刀有點老了吧?”
遲夏笑道:“為什麼不換一個?是不是這把手術刀對你來說意義重大?不,不對,是對父親來說意義重大。”
周衍宸下颌骨突出來,兩頰的肌肉微微顫抖,憤然地看着她。
“你可以再用力點,切開她的大動脈,皿濺出來,和你的顔料混合不好麼?那也是藝術。”
她依舊在笑:“等你父親趕來的時候,看到那個場景,一定會特别有趣。”
“你在說什麼!你别胡說八道!”
周正國氣喘籲籲地趕到這裡來就聽到遲夏那句話,一時間心驚肉跳,悲憤開口。
“小宸,你聽爸爸說,都是我的錯,那個孩子她是無辜的,你不要再錯下去了!”
周正國想要往兒子身邊走,又害怕兒子會沖動,腳步前前後後躊躇着,語氣中充滿着乞求。
遲夏冷笑一聲:“他不會收手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你看,是不是,周先生?”
看到父親出現的那一刻,周衍宸眼眸一亮,但很快他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正國:“爸,你還記得這裡吧?”
周正國沉痛而又悲憤地看着兒子,痛苦溢出他的身體,他帶着顫抖:“小宸,乖,不要再一錯再錯……”
“你看。”
周衍宸哭笑不得:“你非要把我逼到退無可退,非要逼得我殺人放火,你才肯低頭認錯,才會記得你有個兒子……”
“爸,你不覺得可笑嗎?我在你救死扶傷過的地方殺人,用你救過無數人的手術刀殺人。”
他桀桀一笑,舉起手中的手術刀:“對,就是這把你珍藏着的手術刀,我用它刺破她們的瞳孔,剜出她們的眼球,你救人,我就殺人給你看!”
周正國無法想象那個殘忍的畫面,更無法接受他的孩子竟然是那樣的魔鬼,他顫抖着:“你别說了!”
“我不!我要說!”
周衍宸怒吼一聲,他憤怒地看着父親:“我要你親眼看着我!爸,你看着我,你也用看着張子昂的眼神一樣,看看我!你為什麼不!”
他擡起胳膊,目光陰翳地看着沉睡的秦眉,那一把刻着他父親榮光的手術刀,直直朝着秦眉的眼睛而去。
“小宸!”周正國全身的皿液都僵住了。
就在周衍宸聽到他的聲音短暫分神的時候,遲夏忽然沖了上去。
她一腳踢過去,說了一句:“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