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薄嚴城沉吟片刻,墨色的深瞳認真地看進溫晚栀的眼。
“找個地方聊聊?”
他不是想要逃避,也不是顧左右而言他。
隻是他也花了很久,才想明白那時候的自己,究竟在執着什麼。
他早就想找個機會,把自己的内心攤開了,鋪平了,放在溫晚栀面前。
溫晚栀神色平淡,看了一眼手機:“嗯,也好。去林墅吧,我的行李應該送到了。”
薄嚴城點點頭,戴上墨鏡,黑色的庫裡南駛上高架。
溫晚栀心裡其實遠沒有看起來那麼鎮定,她甚至需要小心地呼吸,才不會暴露自己内心的緊張。
這麼多年了,她總是下意識拒絕去回憶那時候的事。
和深愛的人,感情分崩離析的過程,無論什麼時候想起來,都不可能愉快。
可那也是她心裡解不開的結,她必須直面的東西。
無論原諒薄嚴城與否,她都需要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
車子駛進林墅,溫晚栀眼尖地發現了什麼,蹙眉開口。
“那個小保安呢?被開除了?”
那人不過是恪盡職守,溫晚栀不想因為一次誤會就讓人丢了飯碗。
但這顯然像是薄嚴城會做的事情……
男人看了一眼後視鏡,意識到了溫晚栀在問的,是那天那個沒認出她來的年輕保安。
薄嚴城低聲應道:“調崗了,讓他先去監控室認人。”
溫晚栀松了口氣的同時,有些意外地看向薄嚴城。
這個小小的眼神被男人精準捕捉,沒忍住笑了笑。
“怎麼,覺得我會把人開了?”
溫晚栀被讀出了心思,一時間有些尴尬,忙解釋:“以前你确實會這樣啊,不過現在這麼做,我也不算太意外。”
畢竟薄嚴城,确實變了很多。
車子在法式風格的花園裡穿行,停在别墅的車庫裡。
溫晚栀在門廳裡,就看到霍家的人在搬着行李。
她一恍惚,忽然想到第一天搬到半山别墅時的場景。
那時候溫家還不算式微,有外公撐着,總還算是個沒落的京城豪門。
家仆一邊搬着東西,一邊還要被叉着腰的外公數落。
“這玩偶怎麼也拿來了,不是說了溫宅的東西不用全都搬來!”
“這箱子馬克杯拿回去,裡面還有我的呢。”
溫晚栀心裡柔軟了一塊,笑了笑,眼裡卻滿是落寞和懷念。
現在搬家的時候,再也沒有那個喋喋不休的老頑童坐鎮了。
外公,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現在的生活了,你在天上,應該看得到吧……
薄嚴城脫下大衣,看到溫晚栀插着大衣口袋,還在發愣,似乎猜到了什麼。
他走近,伸手小心地解開溫晚栀的圍巾,一邊低聲安撫。
“曾經你在溫宅和半山别墅的東西,我自作主張,也搬過來了。還有些遺留在薄家老宅的,不多,但也有一小箱,放在裡樓上的卧室……”
溫晚栀心裡一動,怔愣着擡頭。看着薄嚴城的薄唇一張一合,暗自出了神。
比起那些奢華的家具擺件,或者她用慣了的豪華床品,這些過往的“垃圾”,更合她的心意。
溫晚栀沒有拒絕薄嚴城的幫助,從善如流地脫下了帶着寒氣的大衣,有些疑惑。
“薄家老宅……不是被向依然清了個空?怎麼還會留下我的東西?”
薄嚴城把溫晚栀的羊絨大衣挂在衣帽架上,看到熟悉的标簽,嘴角上揚。
溫晚栀似乎也變了,不再是那個一碰就炸毛的貓咪。
也會順他的意,穿他買好的衣服了。
男人轉過身,挑挑眉,笑得有些高傲的意味:“具體來說,是我們的東西。”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輕柔躬身牽住了溫晚栀的手:“上去看看?樓梯在換地毯,小心腳下。”
溫晚栀掙了掙,卻被抓得更緊,隻好跟上薄嚴城的腳步。
對開的厚重房門輕輕推開,溫晚栀走了進去,眼底閃過一絲驚喜。
整個林墅,從庭院到内裝,都是她喜歡的風格。
她現在似乎明白了,薄嚴城買下這棟林墅的用意。
薄嚴城把窗簾拉開,橙紅色的晚霞照進屋子。
二樓的主卧面積極大,寬敞明亮,法式的設計簡約而富有巧思,層次分明的布局把衆多功能區融為一體,細節不失奢華。
溫晚栀撫摸着質地上乘的家具和擺件,看到屋子一角擺着的紙箱。
她輕輕打開,看到第一件東西就笑了。
“這醜娃娃,居然沒被扔掉。”
溫晚栀捏着手裡的小綿羊玩偶,上面沾着不少灰塵,髒兮兮的,看着怪可憐。
薄嚴城一邊用小刀開其他的紙箱子,一邊擡頭看了一眼,也笑了。
“畢竟是第一次約會抓的玩偶,再髒也沒辦法扔掉。”
溫晚栀把小綿羊放在一邊,想着,也許向依然覺得這是什麼寵物玩具,才沒有被銷毀吧。
她伸手取出一個熟悉的釉光亮麗的紫胎花瓶,眼睛一亮。
“這是我們那年去景德鎮燒的!”
溫晚栀看向花瓶内膽,裡面還留着不少深深淺淺的水漬。
她眼裡的光又有些黯淡下來。
曾經的薄家老宅,庭院裡種滿了紫色的鸢尾花,她時常會取幾支盛放的,插在這個花瓶裡。
可向依然來了之後,滿園的鸢尾就被鏟掉,換上了香味盛氣淩人的百合。
可不巧的是,她對百合過敏。那之後,她也幾乎再沒去過薄家老宅。
現在想想,薄遠那時候那麼溺愛向依然,而且不斷在薄嚴城和她之間挑撥離間,也算是有所預兆。
想到向依然,溫晚栀眼裡的光亮散去,換上了平日裡最常見的淡然神色。
“所以,你想聊什麼?”
薄嚴城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臉色嚴肅地嗯了一聲,繼續慢條斯理整理着手上的書本。
他手上必須要做些什麼事,才能緩解心裡的緊張感。
“你的那枚戒指,确實是早就打好的。你剛剛懷孕的時候,我想着,怎麼也要有一場婚禮,算是給你和外公一個正經的交代。”
薄嚴城神色黯淡地頓了頓。
無論是回憶起向依然,還是想到溫臣年,他心裡都不好受。
但想到那時候自己對待溫晚栀的方式,才叫他心痛到雙手發麻。
“的确,我們那時候的關系已經到了冰點。我誤以為是你陷害了向依然,讓她受了重傷。在薄遠的操縱下,我也以為是你母親殘害了我母親,更讓我們的關系搖搖欲墜。”
薄嚴城聲音輕得像是歎息,微不可察地苦笑了一聲,看向溫晚栀。
“可是晚栀,我那個時候才知道,極恨和極愛的感覺,是t可以同時存在的。隻不過,會把一個人的心撕扯成兩半。”
薄嚴城盯着溫晚栀,眼裡雜糅着歉疚,心疼和熱切的偏執,聲音低沉喑啞。
“我恨過你,但我也極為愛你。比起分開,我更想把你一輩子鎖在身邊,隻有我知道,也隻有我看得見。而你,眼裡隻能有我一個人。”
溫晚栀看着緩步走來的男人,心裡一跳。
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背靠上冰涼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