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尤城,還剩下二三十裡地,日頭隐進了雲層裡,沒過一會兒,竟飄起了雪花。
雪花洋洋灑灑落下,軍隊隻能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天寒地凍也絲毫沒有影響士兵們歸家的喜悅,又行進了半日,已到了尤城的城門前。
浮生被一陣喧天的鑼鼓聲吵醒了,東海王口中低語了一句:“吾兒,到家了!”,浮生撩開車轎的窗紗,霍!白茫茫一片綿延至眼窮盡處,再向前看,一座巍峨的城樓映入眼中。
“這城樓比夢中的要高了許多,高了許多!”浮生喃喃,見這城樓是用巨石壘建而成,每一塊石頭都被磨得平平整整,石塊與石塊之間密不透風,堅不可破,真是巧奪天工!
城門大開着,兩邊盡是夾道歡迎的百姓,最前頭還站着兩個官爺打扮的人,車隊緩緩停了下來,那兩位官爺趕緊迎了上來。
“知府狄耐、提攜狄坤恭候東海王!”
東海郡之東是海,一郡分三州,分别為速株州、山磊州和竹番州,明月山在最南邊的竹番州,車隊浩浩蕩蕩走過山磊之州,便到了速株,尤城就在這速株之心,知府狄耐的官邸也在尤城之中,與東海王府和狄知府一東一西分在尤城兩巷中。
十年,這尤城是大變了模樣。
東海王掀開車轎的簾子,露出一些威嚴之色,對那兩位管家說道,“将士們連日趕路都累了,一些繁複禮節都免去了吧,讓将士們登記好名冊,都先歸家吧,那些名冊可查沒有歸來的将士們,備好安妥費用!”
“諾!”知府和提攜領了東海王的指令,同韓單骠騎尉缭一道帶着兵士們與東海王的車轎就分了開來。
隻是跟着幾個貼身的兵士,還有那位羽扇綸巾的吳亮,一同向着東海王府行進。
尤城内外銀裝素裹,皚皚白雪之下能看到百姓為東海王備上的七彩旌旗,浮生趴在車廂裡,腦袋透過車窗往外瞧着,見道路兩旁有許多的商鋪,他好奇地問,這家是做什麼的,那家是做什麼買賣的,車隊行進到了東城,見一門樓,上面的門匾寫着“東城巷”,想必是快到東海王府了。
好一座大宅院啊!遠遠就看見茫茫天際間那一簇巍峨的建築群,門口兩個大石獅子也換了新,一個雙目炯炯,一個眸光淩冽,一左一右,護衛着偌大的宅院。
那大門上有個獸頭,浮生瞅過去,也分辨不出是什麼神獸,像龍又像虎,大門敞開,十來個人站在左右,個個華冠麗服、翹首期盼,見了東海王的車隊,立馬就眉開眼笑了起來。
獸頭大門之上是一道匾,匾上大字“東海王府”,浮生有些激動了起來。
這是何等的風光和氣派啊,見不得一絲蕭敗,處處都是生機。
站在人前的是一個佝偻老頭,老頭雙目落定後,大聲喚起,“快去禀告夫人,王爺回來了!回來了!”,一旁的小厮慌忙作揖,轉身從大門旁的小門進了王府中。
馬車到了王府門前,隻聽得衆小厮齊聲道,“恭候王爺回府!”登時從側門出來一頂四人擡的尖頂小轎子,佝偻老頭為東海王撩開轎簾來,一對吊角眼刹那間就注意到了東海王身邊的浮生。
老頭的臉上有一些忐忑,繼而又趕緊迎上笑臉,點頭哈腰道,“這,這定是浮生大王子殿下了!今日天降瑞雪,總覺得有些喜事要來,原以為是收到了王爺回府的信兒,可不料這是喜上加喜,大王子殿下也回府了!”
浮生見這老頭一臉得獻媚之色,心中有些厭惡之感,隻得把目光都放在父親身上,這時小厮又呈上了兩件紫金鵝絨厚披風,東海王給自己披了一件,另一件裹在了浮生身上,整理一番之後,說道。
“忠達,今日大王子歸家,把二夫人也請到大堂吧,天冷就都不用在門外候着了,多添些薪火,把二夫人的青梨院暖得紅火些,平日裡她那裡太清冷了,再去請了大夫人,給大王子差上一對丫鬟,大王子就和二夫人住在青梨院吧!”
果不其然,東海王的這番話,浮生聽得很是明白,這十年來,他的親生母親一直都住在那個青梨院中,日子定是清苦的,就連大夫人的位子都讓給了那個公良雲裳吧,可惜浮生隻是看到了一些過往的浮光掠影,并不知過去的全貌,即使是能知道了所有的過往,誰又能替他的母親還上所有的辛酸和眼淚呢?母親,浮生好想快點見到您!
那個忠達忙着應下了東海王的話,衆小厮服侍着子桑父子上了四人尖頂轎,吳亮也從馬上下來,把馬缰給了小厮們,吩咐了下好生喂養照料,便跟着轎子進了王府的大門。
這還是那個被貶黜了的東海王的府邸嗎?如今是煥然一新。
大門之内的那面陳舊的雁翅照壁也換新了,上面是遊龍戲鳳浮雕,鑲刻着東海夜明珠,連牆壁角上的混枭和連珠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幾朵雪花落下,也化為露水,使那浮雕和明珠更加耀眼了。
繞過照壁,穿過一條長長的遊廊,遊廊兩旁盡是些臘梅假山之類的琳琅滿目,浮生再八方觀之時,也見過一些苗圃花園之類的,但是都疏于打理荒廢了許久,莫料得精心打理後的花圃在冬雪之日還有這般豔麗的景緻。
“好美呵!”浮生忍不住贊歎了句,東海王拽着兒子的手,輕聲叮囑了句,“你母親一直身體不太好,所以本王沒有提前通知她,怕她心裡擔憂,無法安睡,隻是你到了家,也定是會給一個大大的驚喜,王府内有一些禮節,今日後我差人慢慢教授于你!”
浮生隻是在看梅花,忽而想到烏燕,便問了父親,“烏燕去了哪裡?”,東海王說,烏燕是浮生的舊仆人,已讓忠達領去安頓了,要他盡管安心,稍後便能見到,浮生把東海王的話一一記了下來。
這東海王府内的一景一物和那黃粱舊夢中的景緻真是天壤之别。
轎子過了穿堂,停了下來,一幫子小厮趕緊迎上來伺候,小厮之後,見一雍容華貴的女人立于大堂門前,此時的落雪已漸漸停了下來,女人左右是一對金童玉女,男孩長得是韶光神氣,女孩是水靈可人,隻是這兩個娃娃眼中都充滿了敵意,一見到浮生和東海王下了轎,嗲聲嗲氣地奔了過來。
“爹爹,爹爹!”兩人叫的很是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