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是被人陷害的,這是無疑的了!
除了和子桑念實碰面的原因沒有說,梧桐把如何被茶水迷幻,迷迷瞪瞪聽見打鬥之聲,醒來就被人抓起來,又夜審之上被衆人指責一并說了出來。
浮生娘給梧桐換上了一件新棉襖,那一件皿衣終于被脫了下來,這位曾經也倔強得相當的北疆華努特・長甯公主滿臉堅定地對梧桐說。
“不論那暗處之人有何本事,隻要有我在,我定不要讓旁人再傷害你一分一毫!”
浮生從來沒有見過娘親有這樣一副表情,那個以淚洗面幽幽怨怨的深閨婦人不見了,面前是一個信誓旦旦說話铿将有力的女豪傑,令浮生刮目相看。
回王府的路上,母親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到王府中,浮生娘便問忠達“郡王在哪裡”,忠達回了句,“在書房......”,似乎還有話要說,浮生娘也沒有心思聽下去,徑自就朝着書房奔了過去。
浮生還是擔憂,烏燕和顔顔裡一大早也聽說了梧桐的事,一個個很是意外,又尋不見夫人和大王子,這便在門口焦急等待,見夫人心急火燎地,浮生神情慌張,還沒來及請安,就也跟着去了東海王的書房。
遠遠就看見那幾株高大的垂楊柳,枝條光秃秃地低垂着。
一大夥人聚在東海王的書房外。
一旁是丫鬟們,一旁是小厮們,隻見那公良夫人滿面愁雲,一見浮生娘,趕緊迎了上來,衆下人一起作禮,浮生娘微颔首,也給公良夫人行了個禮。
“大夫人,好!”
口口聲聲要喚一個晚來府上的公良雲裳為大夫人,浮生娘心有芥蒂,可這芥蒂的刺隻能刺向自己的五髒六腑,真想不到這些年自己是如何忍氣吞聲過下來的,華努特長甯啊長甯啊,你早就不是那個馬鞍上的北疆女紅巾了!
可是就算是今日讓我再握起長矛,也要為梧桐戰出一條活路來!
浮生娘腦子裡翻滾着,擡眸見公良夫人那張溫婉的臉龐上挂滿擔憂,她身旁跟着羽扇綸巾的吳亮。
“姐姐,幸好你來了!夫君把自個關在房中,這都快一天了,不吃不喝,還有瘋言瘋語傳出來!”
公良雲裳一大早就來到這書房門前,本要問個傳言的原委,也想着給梧桐求個情來,不料房内的東海王高聲呵斥道。
“統統給我離開!”
正巧,吳亮也前來求見,在房門外拜谒,東海王更加暴躁了起來,口中高喊着什麼“不要動我的喬良子之類的”,這下子是真的讓公良夫人擔憂了起來,郡王這是怎麼了?
公良夫人把東海王的狀況說給了浮生娘聽,一旁的浮生也側着耳朵,把那些話都聽進了耳朵裡,衆人是沒有辦法,又不舍得離去,生怕是東海王突然傳喚時,他們慢了腳步,隻得在房門外這樣聚集着。
“大夫人,母親!讓生兒去和父親談談吧!”
書房的窗戶被一架翻倒的書架遮擋上了,古籍書刊雜亂無章得散落了一地,幾縷陽光落在地闆上,浮生側身進門,這熟悉的書房今日變得淩亂不堪了。
“父親,父親,生兒求見!”
浮生唯唯說道,隻聽得從角落裡幽幽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斷斷續續道。
“生......生兒......我兒?”
東海王縮在牆角裡,浮生透過散落的光線,又走了幾步,才看清父親的模樣,父親仿佛一夜間又老了十歲,頭發裡滿是銀絲,披散着,一對蒼老的眼眸無主得閃躲着。
“父親?”浮生又輕輕喚了一句。
“喬良子,喬良子,我的喬良子?”當浮生的目光與東海王相遇,霎時間似乎點燃了東海王眼中的火種,他顫悠悠得站起身來,徑直走到浮生面前,伸出手來按住了浮生的肩。
浮生被東海王按得生痛了,雖旁人不知東海王口中的“喬良子”是誰,可浮生是知道的,他曾兩度使用靈犀神功,在父親舊時光的薄命陣中見過那個叫做喬良子的少年。
喬良子!那個薄命陣中的俊美少年,那個驅策山魈魍魉的神箭手,那個因為魯沖長得醜便一箭射穿人家腦瓜子的冷眼真聖,那個對公良盡德恨之入骨卻要藏匿于陣術之中的喬良子!
“父親,父親,當年您是怎麼逃離薄命陣的呢?那三生三世的苦,您都經曆了麼?”浮生這才把之前看到的種種翻騰了出來,那喬家三世迷幻陣真是了不得,一世為人,一世為畜,最後一世就是做了參天的生之樹,草木無情,誰能逃脫那三生三世的困縛呢?
東海王按捏着浮生的手松開了,他的雙眸似乎無法聚光,身體渙散無力得跌落在地,口中喃喃,“那薄命陣,那一步一滴的皿債,那殺人不見屍骨的生之樹,噢,我的喬良子!”東海王像是在自言自語,忽然把臉又朝向了浮生,“我的喬良子呢?”
父親像是丢了一件性命攸關的寶貝,他的七魂八魄都随着那寶貝丢失了。
要是現在老祖宗在身邊就好了,可是腰間的日月乾坤袋空空如也,老祖宗宿醉至今未歸,還不知現在在哪裡放蕩逍遙呢!哎,浮生看着這滿屋的狼藉,又看看失魂的父親,真是禍不單行,一場天降的迷霧讓父親也失了魂魄,還讓梧桐陷身囹圄。
“或者我可以再去父親那些過去的日子裡尋覓一番,或許再遇上父親口中所說的喬良子,他能指點生兒一二呢!”
浮生扶着父親坐在卧榻上,那一日也是在這卧榻之上,浮生使出了靈犀神功,今日再試,隻能盡力還原當時的情境,畢竟他還沒有弄明白到底該怎麼運氣或者念訣來操控那神功。
一樣的卧榻,一樣的茶盅,隻是那茶鼎中沒有溫着茶水,浮生又把父親的衣衫整理了一番,自己坐在父親的對面,合膝盤腿,眨巴着眼睛,瞅着面前的父親。
“來啊,來啊,來啊!”浮生口中唯唯,心中念念,可是一盞茶的功夫都過去了,父親還是坐在對面,雙目無神得歪着腦袋斜睨着。
靈犀神功!靈犀神功!快快降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