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傻寶的小姑子出生了
又過了半月,傻寶派去給大轅送禮的人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五公主貼身婢女之一的青桃,帶着五公主的三套頭面過來,一套水晶的,一套翡翠的,一套純金的,說是來道謝,現在那個貴妾已經死了,不但傻寶的大轅皇子姐夫對五公主更是親熱了,連大轅的皇後都喜歡每天喊着五公主一起逛花園,吃點心,還送了一整套的水晶首飾。
這套水晶首飾最後都給傻寶送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那個大轅的寵妃如今也是貴妃了,她自幼就很喜歡香料,甚至有癫狂傾向,愣是把她原來老父母給取的婉君的名字改成浔香,一天她就能上午換蘭香到花園散散步,下午換了荷香到皇後面前紮紮眼,晚上還能再換個荷花蘭花混起來的香去大轅皇帝的禦書房送湯。
西羅蘇世子給送的迷疊香她一聞就驚為神香,第一次用就給切了一半,把自個衣服熏了,還把皇帝的禦書房給熏了。
本來算好皇帝下朝剛好過來,她給邀個寵,這種香料可是前所未有的好聞,她這是獨一份,必定可以讓她的陛下再多寵愛她一點,讓那些新進宮的小妖精們清醒清醒,誰才是陛下的心頭肉。
可是那天大轅皇帝因事下朝晚了,這貴妃被香熏得久了就開始不舒服,想着這幾天小日子将近,就怕要提前,如果待會兒掃了皇帝的興,還不如沒來過呢,于是她就打算回自己宮殿,一路走一路覺得燥的慌,身體發軟,遣了唯一跟着的婢女去給自己拿水過來,她在涼亭底下歇會兒。
不巧,剛剛下朝要去給皇後請安的大轅太子,今天腦子一抽不想走平日裡外男入後宮的康莊大道,就想抄後宮女人愛走的近路,然後就看到涼亭底下衣衫半解,呻吟不斷眼迷離的皇貴妃,原本隻是好奇地走上前去查看情況,卻被美人撲個滿懷,高聳的兇脯一個勁地蹭,芊芊玉手在他的脖子上,腰間劃啊劃。
太子哪裡受得了美人的主動,平日裡看她妖裡妖氣地纏着他父王就暗地裡流過口水,一走過還留下經久不散的香氣,引得人想摟着多聞幾下,最主要的某天他還撞到過這個小妖精跟他父王在禦花園裡露天大戰,那個腿長的白的,腰肢軟的細的,兇脯晃的跳的,嘴裡叫的喊的,隻把他父王勾得想把老命送在她肚皮上,搞得他足足三個月,每天眼一閉就是她啊啊啊亂叫亂扭的淫蕩模樣,東宮裡多進了幾十個美人都差點沒能把他火全消下去。
當下這情況要能忍住他就不是男人了,原本還顧忌這是他老子的女人,但看着懷裡小妖精跟他爺爺皇貴妃八分像的臉,他就淡定了,反正他老子是太子時都能睡他爺爺的女人,他這個太子怎麼就不能睡他老子的了,這也算是家學淵源了,他睡了才算是個合格的大轅太子不是?
于是摟着美人就在涼亭旁邊的假山後面親熱起來,胡天胡地再不管旁的,就曉得心心念念的小妖精終于被自個上了。
五公主夫君是太子的親弟弟,行四,四皇子的貴妾做姑娘時就認識太子妃,本來以為是可以嫁給四皇子當王妃的,偏偏後來冒出個大賀公主,自個老子還犯了事貶了官,最後他隻能用貴妾禮進門,比庶妃還要低一頭,不過四皇子不好色,可能也跟他身子骨不算強健有關,所以目前為止,府裡也就一位正妃,一位側妃,一位庶妃,還有一個貴妾。
四皇子的側妃和庶妃都是中規中矩人家的,家世算一般,不敢和大賀公主的正妃争,也争不過自小和四皇子青梅竹馬的貴妾,三番兩次後就熄火沉了下去。這個貴妾掐滅了上頭兩個的氣焰就開始得意忘形,仗着以前與太子妃交好的,沒事就喜歡往東宮跑,也不管人家太子妃是不是還歡迎她,不過皇後是真心疼她,明裡暗裡讓五公主吃了幾回虧,但是五公主是好惹的?不會也不稀罕用什麼陰私手段,直接把人捆起來打了一頓關了兩天,還是皇後出面說情才給放出來。
卻沒料到,這個貴妾懷恨在心,膽大包天地直接給五公主下毒,幸好五公主陪嫁裡有醫術高明的太醫,耗了一整夜時間才險險救了回來,四皇子都要氣瘋了,不要五公主發話就喊着要打死那個貴妾,不過也沒見真打,皇後過來攔一攔也就過去了,然後那個貴妾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道歉悔恨,四皇子也哭訴自己這太子黨多麼多麼艱難,千萬不能再惹父王不高興,皇後都抹淚說要是傳給大賀那邊,他們母子幾個都完了,哭的五公主頭疼,就讓人都滾了,連帶四皇子都不待見,修養的大半個月一面都沒肯見四皇子,那個貴妾被罰了半個月閉門思過也就放出來了。
下毒都不會有事,還有什麼好怕的,那個貴妾又開始到處蹦哒,每天還假惺惺過來探望五公主,搞得五公主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直接把房裡四皇子的所有東西扔出去,四皇子被打臉也不高興,夫妻倆就這麼冷戰起來。
今天這個貴妾又巴巴天不亮進宮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要去給皇後請安,那個貴妾就非要陪着。
偏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照在水上格外好看,太子妃就領着人走那條極少走的水上通道。
拐過那條水上走廊,盡頭正是那假山背面,距離往涼亭的康莊大道隻需要登上那十來個台階,遠點還好,有臨水草木遮擋,走近了那把醜事看的一清二楚,太子妃瞬間掐斷了兩根養了好幾個月的長指甲,陪着太子妃的宮人們立馬垂下頭,屏氣凝神,默不吭聲,偏那個貴妾驚訝得大喊起來,驚動了對面太子和貴妃,還有遠處從對面通往涼亭,背對假山的那條路走過來的皇帝。
太子害怕地跪在地上求太子妃救命,太子妃既恨太子好色膽大包天,又恨貴妾的不識大體,這等醜事哪裡能張揚。
五公主還有驸馬正陪着皇後散步,也是往涼亭的那條路上,還差幾步就要上台階了,發現皇帝從後面過來也就停下等着行禮,然後也被貴妾那極具穿透力的“啊――”驚動了,皇後從她站的位子左手邊那個方向瞄一眼,一眼看到假山後一地的衣服還有對面太子妃的臉色就心裡一咯噔。
五公主看着皇帝被驚,還加快步子過來就下意識沖過去,三兩步下了那十來層台階,一巴掌把那個貴妾打倒在地,擋了一下跟着過來的婢女的目光,掩蓋了一下太子不算魁梧的身軀,太子連忙抱着衣服悄悄順着假山入水遊走了,太子妃趕緊帶着自己的宮人,幫着剛剛醒過來急着穿衣服的寵妃擋住四面八方聽到動靜投過來的探詢目光。
五公主大喝貴妾:“本皇妃打的就是你,你再喧嘩也無用,皇宮是你能喧嘩的地兒嗎?不過讓你下水撿個帕子,你就作的恨不得全皇宮的人知道本皇妃苛待你,你可想過你對本皇妃下毒時,本皇妃受過什麼樣的苦?”
貴妾完全蒙了,剛被醜事吓得回不過神,然後又是一巴掌,直接把自己打的耳朵嗡嗡響,隻有一個念頭:大賀的女人才是真暴力,上回那個青桃一腳把我踹得幾天下不來床,今天這巴掌不會讓我耳朵聾了吧。
貴妃回過神扶着假山起來,想到蘇傾钰送來的信就是讓她幫忙教訓一下這個欺負到大賀五公主頭上的貴妾,就看着皇帝來的方向走出去,跟着五公主一起大喝貴妾:“竟敢對主母下毒,意圖制造大轅與大賀不和,實屬罪大惡極,陛下,這等可怕的人妾身快要被吓死了。”
皇帝過來看到自個貴妃氣成這樣就問了怎麼回事,貴妃說她跟太子妃閑逛,待會兒一塊去給皇後請安,恰好看到這個貴妾跟四皇妃争執下毒的事,還把四皇妃帕子給扔了,氣的四皇妃讓這個貴妾下去撿。
這時候太子妃也從假山後面拐上來,證明貴妃說的都是實話。
實不實的大轅皇帝已經不在意,在他得知差點大賀五公主差點被毒死就吓得一身冷汗,要是五公主出事,承業帝不跟大轅翻臉才怪,那邊大賀都把烏喜打回去了,士氣正旺,要是轉頭來打大轅,大轅可不一定能随便脫身,所以就直接賜死那個貴妾了。
皇後也沒求情,畢竟侄女可比不得兒子,還是當了太子的兒子,那個貴妾就稀裡糊塗的死了,皇後卻因此事對五公主改觀,皇子也因五公主急中生智而對五公主敬愛有加,而貴妃盡管後來知道是迷疊香的原因,稀裡糊塗中了招,可不敢聲張,更是因為此事算作一個把柄,被五公主皇後等人管的服服貼貼。
總的來說,傻寶的一小塊香料,搞死了貴妾,搞定了貴妃,還提高了她五姐姐的家庭地位。
蘇傾钰聽後唏噓不已,而傻寶從知道她五姐姐沒事就沒在意聽了,擺弄她新得的玉石頭面,蘇傾钰默默覺得媳婦太淡定,是個做大事的人,自己太容易被吓到,不妥不妥,要改。
――
蘇夫人快九個月的時候摔了一跤,蘇傾钰一路跌撞地跑回家時,他娘已經在産房生孩子了,這邊傻寶很着急地跑來跑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癱在地上的姨娘瑟瑟發抖,周玉蘭也被金嬷嬷一手壓着,跪在地上。
蘇傾钰紅着眼一把拎起姨娘,吼着問:“說,是不是不你?是不是?我娘一直有人伺候着,我也下過令,你們一房的人誰也不得靠近,你今天怎麼在這裡?你對我娘做了什麼?”
姨娘哪裡見過這麼暴怒的蘇傾钰,看他要吃人的模樣,吓得一直發抖,一句話抖不出來。
纨绔看世子發怒像要殺了姨娘,趕緊上來說:“世子息怒,這回不是姨娘,是二奶奶。”
蘇傾钰松的姨娘,轉頭看地上一臉憤怒的周玉蘭,才發現她已經大着肚子了,難怪那麼有恃無恐。
纨绔說:“二奶奶今天非要來告訴夫人她也有孕了,下人們不敢太攔她,夫人正好在走路做運動,二奶奶一路闖過來,直沖到夫人面前,沒看腳下自己,踩着台階滑了,怕自個摔倒就拉了夫人一把,壓在夫人身上了。”
蘇傾钰兩拳緊握,微微發抖,臉色鐵青,像是下一刻就要把拳頭揮出去。
周玉蘭心裡發怵但并不怕,蘇傾钰肯定不會對自己怎麼樣的,畢竟她肚子裡有侯府的長孫。
蘇傾钰看她不知悔改,有恃無恐的模樣,冷笑:“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有恃無恐?你他娘的懷的既不是我爹的種又不是我的種,你當能威脅得了我?你信不信本世子現在就能替你那庶子丈夫一紙休書把你休回去?”
周玉蘭臉上皿色盡失,突然意識到蘇傾钰是這個侯府的世子,才是這個侯府除了侯爺外主宰最大生殺大權的主子,而她不過是一個庶子的媳婦,一個向來隻能被嫡子驅使的庶子的媳婦,嘴唇直哆嗦:“不,你不能,不。”
“我娘要是有個好歹,你就洗幹淨脖子等着我來剁!”蘇傾钰冷眼一掃,“來人,把她給本世子拖下去關起來,别讓她跑了,禦史府的人要是敢來,直接打一頓再扔出去,要是再鬧就直接給本世子押了送到太後那去。”
纨绔趕緊讓人把周玉蘭帶下去,姨娘哭着直磕頭:“世子,求你放了二奶奶吧,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告訴夫人一聲,報個喜啊。”
一邊近來自從錯錯回去送信就開始貼身跟着傻寶的金嬷嬷冷笑:“不是故意?一個庶子媳婦懷了孩子還奢望得到跟主母同等待遇,懷的孩子還想要跟嫡系主子一樣用度,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沖撞主母害的主母如今危在旦夕,不是故意也是存心,姨娘當時不攔着,就該想到現下要承擔的後果。”
姨娘突然不哭了,滿面怨恨地瞪着蘇傾钰:“我的普兒明明比你優秀百倍千倍,如果不是因為你,他才是侯府世子,他本來已經是正七品,都是因為你,侯爺不公,不公!”
蘇傾钰冷冷看着她,這些年他從不計較她做的那些惡心人的事,不過因為她不能真的傷到他娘和他,可是今天,因為她,他娘命懸一線,便不能再容忍,淡淡而冷冷地說:“你是不是忘了十幾年前老夫人臨終前說的話,那日,本世子也是在場的。是不是這十幾年的姨娘喊下來你就真當自己是姨娘了?你忘了你這姨娘怎麼來的,又是什麼樣的姨娘?你,不過是夫人一個奴婢,這些年,你怎麼嘲笑本世子,氣夫人的,本世子還沒忘,本世子今天撂下話,夫人隻要落下有一點不爽,便是不當這世子,跟蘇靖決裂,也一定會讓你後悔,讓你永永遠遠地滾出侯府甚至滾出西羅,要你生不如死,悔不當初。”随後一揮手,“把她也帶下去,跟那個女人分開關。”
姨娘立馬被堵了嘴拖下去。
傻寶不管她們怎麼鬧騰,轉了好幾圈後,又開始巴着門想看看裡面的蘇夫人。
蘇傾钰上前抓着她的手,緊緊的,想汲取一點溫暖和力量,他很怕,怕他娘有什麼不好。
傻寶坐在産房門口的台階上,抱着坐在她身邊的蘇傾钰說:“阿钰,娘親疼。”
“嗯,生孩子都是疼的。”
“她們說娘親難産。”
“嗯,會沒事的。”
“娘親剛剛喊爹爹名字了。”
“…”這個不能忍。
蘇夫人的痛叫聲不斷,一雙手都是皿的産婆突然跑出來:“不好了世子,夫人沒力氣了,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蘇傾钰臉色蒼白,眼前出現了大片蒼茫,看到小時候都是母親抱着他教他認字,看到都是母親嬌弱的身軀擋在他的面前跟他爹抗衡,喃喃喊着:“娘,娘,我要我娘,要我娘。”
傻寶猛的推開蘇傾钰,爬起來跑回自己院子裡,轉眼抱過來一個小孩手臂粗的人參,塞到産婆手裡:“都要都要,我父王說,這個可以起死回生,讓人有力氣,你給我娘親吃,吃了就有力氣了。”又把自己左手上的三個顔色不一的镯子褪下來塞給産婆,“你幫幫我娘親,我最喜歡的镯子都給你,你幫幫我娘親。”
産婆愣了下,趕緊跑回去了。
蘇傾钰失魂落魄地蹲在台階上,聽着裡面一聲又一聲的哀叫緊緊的捂住頭。
傻寶坐到他旁邊,摸摸他的手:“阿钰,你怎麼了,為什麼揪自己耳朵?”
蘇傾钰一把摟住她:“我娘本來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是我勸她留下的,蘇靖又害了我娘,我娘生我因為他早産又難産,現在又因為他的女人難産,他又害了我娘一回,我早就該離開侯府,帶我娘走了。”
傻寶拍拍趴她肩上的蘇傾钰:“阿钰,那等娘親把寶寶生下來我們就搬家。”
“才不,要是我娘平安把孩子生下來我就不搬家,我要幫我娘把侯府占着給弟弟妹妹。”蘇傾钰賭氣地說。
傻寶有點搞不懂他到底要不要搬,聽着裡面慘叫開始心煩,就爬起來:“娘親都生好久了,太陽都從東頭到西頭了,我進去看看娘親吧。”
“産婆不讓進的。”蘇傾钰沒說完,侍衛大小了已經把門口堵着的人拖開,傻寶帶着嬷嬷暢通無阻地進去了。
蘇傾钰:“…”沒什麼是他媳婦不可以的。
不一會兒房裡就傳出蘇夫人更加凄厲的哀嚎聲:“乖寶啊,你别動,娘親會,啊!被你害死的。”
“娘親,産婆說孩子腿先出來會死人的,我幫她掉個個。”
“啊啊――乖寶啊,别壓了。”
“娘親,産婆說,寶寶再不出來就會沒氣,我幫幫她。”
“啊――”蘇夫人拔地似的一聲慘叫。
蘇傾钰差點沖進去,被門口大小了攔了下來,真心覺得讓傻寶進去就是個錯誤啊。
可是蘇夫人剛剛的慘叫過後就聽到“哇――”孩子的哭聲。
雖然很弱,可是那是新生兒的聲音。
蘇傾钰眼眶一熱:“娘,娘你還好嗎?”
傻寶一身是皿地跑出來了:“阿钰阿钰,娘生了一個小皮子,産婆說是個小姐。”
蘇傾钰突然看着傻寶笑起來:“什麼小皮子,那是妹妹啊。”然後就用袖子給她擦臉擦手,“你到底對娘做了什麼,産婆進去幾個時辰沒生下來,你進去一口飯的時間就生了。”
裡面産婆抱着一個小包裹出來:“世子啊,老婦人可是頭一回看到這麼絕的,愣是把孩子伸出來的腳給推回去掉個個,還直接壓孕婦肚子上把孩子給擠出來,疼是疼了點,可孩子跟孕婦都平安無事,老婦人可是開了眼了,這法子好,可得救活好多難産的母子咯。”
蘇傾钰哭笑不得地接過貓大的孩子,一看,果然和小皮子很像,又問産婆:“我娘怎麼樣?”
“夫人剛剛疼的昏過去了,過會兒醒了就沒事了,虧的那根估摸得上千年的人參,不然夫人可沒力氣堅持着,不過難産到底傷身子,日後還得好生養着。”
蘇傾钰放下心,把孩子給奶娘,拉着嫌棄表情看孩子的傻寶往院子外走:“我帶你去洗洗吧,都是皿。”
傻寶也覺得味道不好,就跟他走了,後面金嬷嬷熟練地給新生兒檢查身體。
――
蘇南侯正在軍營收拾東西,蘇普剛好進來,蘇南侯一邊打包一邊說:“你母親估摸這幾天就要生了,你的媳婦也有了身孕,咱們爺倆一道回去一趟吧。”
蘇普聽到孩子,露出點微笑,回了聲“是”就轉身出去收拾東西了。
蘇南侯剛剛爬上馬準備出發,蘇普還沒放好東西,遠處侯府裡的一個門房小四子騎馬奔來,豆芽菜似的瘦身子差點被馬被颠散了,還沒到跟前就跌下來,不知道是太着急還是真被馬颠下來的,落地就滾了好幾圈,滾到侯爺黑煞馬蹄前,捧着一封管家寫的信,氣喘籲籲地,眼神真摯地看着侯爺,說:“侯爺,出事了,出大事了,咱家夫人難産差點回不來,世子大怒又說要做主休了二奶奶,又說要把姨娘發賣了,還說要跟侯爺斷絕關系。”那語氣那眼神,讓蘇南侯莫名有種自己攤上大事被可憐的感覺。
蘇普手裡的東西落地,蘇南侯也從馬上滾下來,旁邊副将連忙扶了他一把。
蘇南侯拿過信看了一遍喃喃:“為什麼還是沒趕上,為什麼還是讓她難産了。”
蘇普接過信一看,上面寫着二奶奶硬闖夫人院子,還為了防止自己摔倒拉了夫人墊底,導緻夫人難産,世子大怒已經把人關起來了。
蘇南侯到家時,隻有管家來迎接,他腳步不停地跑到馨苑,可是裡面除了灑掃下人,其他人都不在,安靜得可怕,一點不像剛添了喜事的模樣。
蘇南侯失手落了手中的頭盔,手慢慢垂下,寶劍墜地,神色疲态盡露,一下子老了很多。
蘇普遠遠看着夫人院子裡失魂落魄的父親,緊了緊拳。
突然外面喧鬧起來,傻寶喊着蘇傾钰的聲音:“阿钰,你慢點跑,給我看小寶寶,我要看小寶寶。”
“給你看給你看,我也一天沒看到了,我抱完了再給你抱啊,哼,都是太後不肯放人,真是的,我家卿卿都要不記得我這個哥哥了。”蘇傾钰埋怨。
蘇夫人笑罵:“太後的壞話你都敢說。”
“娘親,你也慢點,昨天才能坐起來,今天就要去給太後請安太辛苦了,乳娘說你要多休息,好好做,對,坐月子,趕緊回去好好躺着歇息。”
傻寶嬌憨的聲音讓蘇夫人很窩心:“好,娘親都聽我們乖寶的,這就回去休息。”
蘇南侯猛的轉身跑出去,沖到蘇夫人面前立着不動,蘇夫人被吓了一跳,看着突然出現的人突然大罵:“蘇靖你有病啊。”
蘇傾钰臉色一變立馬擋到蘇夫人前面,個頭比蘇南侯還高那麼一點。
蘇南侯和兒子對視一會兒,又低頭看他懷裡那個小不點,皮膚白白嫩嫩的,睜着一隻眼流口水。
蘇傾钰躲過蘇南侯伸來的手:“侯爺做什麼呢?托您的福,小爺我頭一回被産婆問保大人還是保小孩,唔,換成侯爺會怎麼選呢?如果沒有那顆千萬年的靈芝,侯爺你是希望回來看不到我娘還是看不到她呢?”蘇傾钰捧了捧懷裡的小人,看着他老子,一臉嘲諷。
蘇南侯張張嘴說不出話,手尴尬又慚愧地垂了下去,仿佛又看到那年才十歲的蘇傾钰倔強傲慢地跟他說:小爺哪裡有爹。
蘇夫人心裡也是有怨的,所以什麼話也不肯說,傻寶不在狀況,不知道需要說什麼,隻拿着小寶寶紅豆粒大的小指頭玩。
半天,蘇南侯沙啞的聲音響起,無奈又堅決:“本候不會允許你與本候斷絕關系的。”
蘇傾钰繞過他往院子裡走,嗤了一聲:“你放心,這個侯府小爺雖然不在乎,但是小爺覺得給妹子做個嫁妝還是體面的。”路過蘇普的時候依舊平靜,“至少不會留給害過我娘的人。”
蘇夫人也跟着兒子進去,傻寶無辜地跟尴尬站在那的蘇南侯說:“爹爹你不高興嗎?”
蘇南侯看着唯一理他的傻寶心就酸了:“爹爹高興,當然高興,爹爹這輩子一直想有個女兒。”
傻寶就拉着蘇南侯的袖子一起進院子裡去:“那爹爹都不抱抱小姑,小姑會不高興的。”
蘇南侯想說:你沒看到是你相公不讓我抱嗎?
蘇南侯不太想這麼尴尬地進院子,可是又不由自主地跟着傻寶進去了。
傻寶路過蘇普的時候就說:“你媳婦是個壞蛋,她把娘親推倒的,哼。”說完就仰着頭就進去了。
蘇普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蘇傾钰轉頭看到傻寶把蘇南侯拉進來臉就黑了,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傻寶跑過去把剛剛被蘇傾钰放下的小寶寶抱起來,風風火火地放到蘇南侯懷裡,蘇傾钰攔都攔不了。
蘇南侯有點手足無措地伸出兩隻手,僵硬地捧着孩子,因為打仗,即使黏他的蘇普小的時候他也隻抱過幾次,而蘇傾钰根本就沒光明正大地抱過一回,也就趁三歲的大兒子睡着了,那麼偷偷地抱過半夜。
蘇傾钰緊緊盯着他的手,有點害怕:“喂,你小心點。”
傻寶就拉着蘇傾钰出門:“阿钰你不要緊張,我母妃說,孩子都是要父母多抱抱親親才會健康漂亮的。”
“哼,我自小也沒父親抱,長得也很健康漂亮。”蘇傾钰不服,可是并沒有非要回去,他想,娘剛剛也沒出聲不讓那個老男人碰孩子,那麼,娘還是喜歡那個男人的吧。
可是,那個老男人到底有什麼好。
蘇夫人閉眼養了會兒神,房裡安靜了好一會兒,睜開眼轉頭就看到蘇南侯杵在床邊,捧着孩子一會兒看着孩子笑,一會兒又瞄瞄她。
“你看什麼呢?”蘇夫人坐起來攏攏頭發,亂七八糟的,有什麼好看。
“我看看她和你哪裡像。”蘇南侯笑的有點傻氣。
蘇夫人接過孩子,語氣不善:“抱孩子之前不知道把那身東西脫了?硌着孩子怎麼辦?”
蘇南侯一聽連忙把铠甲脫了,一身中衣地站在那,想讓她把孩子再給他抱抱又不好意思開口,手拿起來撓撓頭又放下。
蘇夫人嘴角翹起一點,給了他一個眼色指示,蘇南侯受寵若驚地挨着床頭坐下,盯着孩子看,蘇夫人就把孩子又放到他懷裡。
蘇南侯小心地把軟軟的孩子摟到懷裡低頭親了一下,眉開眼笑:“呵呵,我蘇靖也有女兒了。”
蘇夫人看到他的傻樣一時掉了淚,如果沒有那些事,當年傾兒出生時,他是不是也會這樣稀罕又小心地捧着傾兒說:我也有兒子了。
蘇南侯擡頭看到蘇夫人哭了,急了,小心地把孩子放到一邊,拿手要給蘇夫人擦淚,剛碰到又立馬拿開,去旁邊拿帕子給她擦:“我手粗,你坐月子,怕弄疼你。你怎麼好好的哭了?你要是不願意我來你就說,你坐月子期間我肯定不惹你生氣,不過,不過你以後不要不理我,我知道這次你又受苦了,你怨我打我罵我都行,可你别不理我,也别跟着傾兒一樣随便就不要我,我們都這樣二十年了,能不能,你能不能,這回别懲罰我那麼久了?”
蘇夫人眼淚更多了,摸摸他已經發白的鬓發,埋怨:“我以後老了眼睛不好就都怨你。”
蘇南侯紅着眼點頭:“恩,怨我,都怨我。”
“本來就怨你。”
“對,本來就該怨我。”
――
蘇南侯把家裡人都招到一起,不過沒讓蘇夫人出來,姨娘和周玉蘭跪在堂中哭哭啼啼,蘇普沉着臉站在她們身邊,蘇南侯臉色更沉,站在主位上一言不發。
蘇傾钰過來的時候左右看看,發現這堂屋裡的桌椅都被清出去了,沒他坐的地方,就自己出去拎了兩把椅子放下,又端過來一杯茶,撣撣衣服一屁股坐在蘇南侯斜對面,翹着二郎腿抖抖,再端着茶咪兩口,吊着眼看看蘇南侯。
看到姗姗來遲,手裡還拿着一個黑米饅頭的傻寶,就招手讓傻寶也坐下。
傻寶不疑有他就坐下了。
蘇南侯狠狠抽了眉角幾下,半天還是沒呵斥他,萬一一說什麼不懂規矩,老子都站着,你個當兒子的不應該坐着,人家掉頭就走,還要斷絕關系怎麼辦?
蘇南侯從管家手裡拿過墨迹還未幹透的紙張,對姨娘說:“這些年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也清楚,上回本候也提醒過你了,本來這次的事把你發賣也是可以,但看在普兒份上,本侯也尊重你,給你一份正經遣散書,你的奴籍本候也會讓人改了,以後你還是良家子,還可以找别的良人。”
姨娘嚎啕大哭:“侯爺,奴婢知錯了,您不能這樣,奴婢好歹伺候了您二十年了。”
蘇南侯并不看她,看向蘇普:“普兒,爹也是就事論事,希望你不要因此讓你我父子之間有了間隙,爹與你姨娘的事從未瞞過你,這些年你姨娘行事你也有所了解,爹不管那是因為她沒有真的傷到誰,可是這次,爹是不能容忍的,你的媳婦你自己處置,她有了身孕,這回也算是讓你姨娘為她頂罪了。往後若是再不安分爹也不會再容忍她的,”
蘇傾钰繼續喝茶,傻寶睜着大眼看他們說話,大概知道是要把姨娘送走,她覺得這樣挺好的,每天看到姨娘穿得粉粉的,那麼醜,都要懷疑粉色的東西都是醜的,自己的粉色石頭都不愛戴了。
蘇普突然松了勁似的跪了下來:“爹,請您不要直接遣散姨娘,她好歹跟着侯府姓了這麼多年的蘇姓,兒子想請求分出去過,這樣姨娘也就打擾不到母親了。”
蘇傾钰茶杯一磕,蘇南侯也是一震,姨娘哭的更是大聲了。
倒是周玉蘭猛然吼叫起來:“不可以,不可以分家,我都要給侯府生下長孫了,不要分。”
蘇普厲聲大喝:“閉嘴!輪不到你說話。”
傻寶被蘇普的聲音吓得渾身一抖,蘇傾钰趕緊把茶杯丢給後面的纨绔,拍拍她後背安慰她,傻寶還是不舒服,有點蔫蔫的。
周玉蘭撕心裂肺地吼叫起來:“蘇普你敢吼我?我堂堂禦史嫡小姐嫁給你這個庶子,到底誰虧了?”又指着姨娘,“都是這個賤人花言巧語,跟我娘說你多麼天造英才,還說以後侯府都是你的才讓我嫁,現在呢?你還是一個沒品位的校騎,還要分家,那我呢,我的孩子呢?一輩子背着庶子兒子名份嗎?憑什麼?他明明是侯府的長孫,侯府都該是他的。”
蘇普一巴掌扇了過去:“閉嘴!”
蘇南侯氣的渾身發抖,指着姨娘:“本候一直奇怪到底是誰傳出去本候要把侯府傳給普兒,原來是你,你,你真是。”又指着周玉蘭,“還有你,普兒庶出又如何?本候的普兒比那些遊手好閑的富家子優秀十倍百倍,若不是你惹事,普兒去年就是七品武将了,便是不靠侯府,他也能給自己在軍營掙出一份家業來,你怎麼,怎麼就能這麼看不起你的丈夫。”
周玉蘭瘋了似的,捂着被打的臉,直接朝蘇南侯吼:“掙一份家業?得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我憑什麼要背着庶子媳婦被人瞧不起十年二十年?你們侯府騙婚,我要去告禦狀。”
蘇南侯手指直抖,說不出話。
蘇普冷笑:“既如此,等你生下孩子,我就給你和離書,放你自由。”
“你,”周玉蘭一激動肚子受不了,捂着肚子,“我不同意分家,蘇普你敢分家我就敢把孩子弄死你信不信!”
蘇普臉色鐵青,姨娘連忙去扶周玉蘭:“二奶奶你可别拿孩子撒氣,這可是普兒的第一個孩子。”
“滾,都是你這個賤婢害得我!”周玉蘭推開姨娘。
蘇普扶起姨娘,看着捂着肚子的周玉蘭手背上的青筋都起來了。
傻寶一愣一愣的,有點無措地看着蘇傾钰:“阿钰,她肚子疼。”
蘇傾钰不耐煩地站起來,拉過傻寶拍着哄着:“嗯,沒事沒事啊。”然後回頭拿了纨绔捧着的茶杯一摔,屋裡有了片刻安靜。傻寶被搞得一愣一愣的,呆呆看自個相公撈起袖子叉腰。
“都在囔囔什麼呢?要分啥呢?分家問過本世子意見了嗎?真要分也等本世子的妹子準備好嫁妝了再說,現在分本世子也不同意,别再搞一出出幺蛾子,鬧得人心煩!”
說完就摟着傻寶往外走:“我剛看乳娘做了松鼠魚,味道老香了,我們去吃好不好?”
傻寶聽到吃的就忘了剛剛的事,也不管到底出了什麼事,跟着相公走了。
蘇普有點不可思議地擡頭,看着那個他一直嫉妒一直不放在眼裡的兄長背影,蘇傾钰又哪裡會不知道這個時候如果他被分出去,以後他的人生會有多難,更别說如果是因為謀害主母這件事分出去,必然遭受許多别樣目光與譴責,不能再輕易得到朝廷的重用。
蘇南侯也複雜地盯着遠去的蘇傾钰,心裡更是憂傷了,大兒子竟是這樣的大度良善的。
“普兒,分家的事暫且不要再提了,你若不放心你姨娘,侯府隔壁當年就是給她準備的,就讓你姨娘繼續搬過去,往後有事也好照應。”
“侯爺,你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就一次,求求您了,奴婢給夫人磕頭去,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姨娘哭着拉着蘇南侯衣服下擺求情。
蘇南侯歎口氣:“本候不能讓夫人的這次吃的苦白吃,這次要不是傻寶,本候如今不是喪妻就是喪女,無論失去誰本候都不能承受。當年本侯也求過你,求你放下普兒重新嫁人,你說舍不得普兒,說自己進府隻是為了照顧普兒,那年普兒那場大病背後真相究竟如何,本侯也不想追究,這麼多年了,本侯能忍的,能還的,都已經忍了還了,所以,請你還是走吧。”
蘇普看着姨娘後悔大哭,心想:或許二十年前姨娘就該這樣悔過了,住在隔壁和住在裡面對她而言其實真的沒多大區别,反而能斷了她的一些心思,少惹一點麻煩。
“兒子謝過父親寬容。”蘇普慢慢叩了個頭。
蘇南侯點點頭放下遣散書先走了,下人們也魚貫而出地退了個幹淨。
蘇普扶起姨娘,輕輕喚了聲:“娘。”
姨娘被這一聲娘喊的愣住了,從那年再次踏進侯府他就再沒喊過她一聲娘:“普兒…”
周玉蘭急怒:“蘇普,你亂喊什麼?”
蘇普冷冷看了她一眼,又轉向姨娘:“以後沒事兒子也會多去陪陪娘的,等日後兒子有了功名,肯定也為娘請個诰命。”
姨娘看着那紙遣散書呆呆的:“二十年了,二十年就換來這遣散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