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未落雨的長安城,沒想到那場秋雨竟然連着下了三天。
陳安好不容易得到了父親陳骁的允許,可以出府了,卻被這場秋雨擾得沒了興緻,雖說雨中踏行,很有詩意,但他心裡卻怎麼起不了那份詩情畫意。
還好,這場雨下到第四天便止住了。
約是晌午過後,長安城朱雀大街西面的西市上。
一身白色錦衣的陳安悠然自得地行走在西市寬闊的街道上,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腰間挂着一枚精美玉佩,望着西市的商賈百姓,也不管認不認識,很自來熟地打着招呼。
那些商賈百姓們瞧着一位俊秀郎君面帶微笑地對着他們搖了搖手,不知何故,雖有些驚訝,但轉瞬間又像沒事人一樣,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陳安也不覺得尴尬,打開折扇,好奇地四處打量着。
迎面走來幾個身穿齊兇襦裙的妙齡女子,搖曳着苗條身軀,手中拿着纨扇,走一步搖一步。
陳安見了不禁多瞧了幾眼,那些小娘子雪白的肌膚與性感的鎖骨,在溫和的陽光下顯得極其光彩奪目,他雖聽說過唐朝的社會風氣很開放,但也隻限于聽說而已,今日親眼得見了,才知所言非虛。
“登徒子,不要臉。”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聲音如莺啼一般,煞是好聽。
陳安不用回頭,便知道是從妹陳月在他的身後小聲嘀咕着。
今日的她罕見的換了一身書生裝扮的青衫,秀麗的青絲也全部绾起,束成發髻,戴着折上巾,瞧上去還真是一個俊俏的小書生呢。
自從陳安教會了她廣播體操,她便每天晨間往鳳栖苑跑,雷動不動,拉着陳安陪着她一起練,還叫着琴兒與馨兒在一旁喊着八拍。
小院裡的下人丫鬟們一開始還挺驚訝,因為娘子往常幾乎沒怎麼來過鳳栖苑,可随着見得次數多了,也就慢慢地也習慣了。
因為這,小丫頭與陳安的關系也越來越親近,這不今天一大早又如往常一般來了院裡,剛練完,聽說陳安要出門,便死乞白賴地嚷着要跟着一同前去,臨走前還特意換了一身男子的裝束。
陳安對此也很無奈啊,可是又不好拒絕她,隻得讓她跟着一起了。
這不到了西市,陳月一直跟在陳安的身後走着,見他一路上東張西望,瞧見什麼東西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樣,她雖有些不解,不過隻顧着吃街邊小吃的她,也沒心思去深究。
手中的糕點剛吃完,她又瞧見陳安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娘子,不禁鄙夷了一聲。
陳安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着。
那幾個剛走過去的穿着齊兇襦裙的小娘子,躲在纨扇後面輕聲笑着,互相打趣着。
“方才那位白衣郎君可真俊啊……”
“是啊,也不知是哪家郎君。”
“去去去,你們啊,定是春心蕩漾了。我看着還是那位青衫書生更俊一些。”
“咯咯咯……”
幾位小娘子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與陳安他們隔得不遠,皆落在了他們耳中。
陳安微微側過頭,望着一身書生打扮的陳月,打趣道:“月兒,聽到沒有,那些小娘子誇你俊呢……”
誰知,陳月闆着臉,一點也不高興道:“當街談論,也不害臊,比你還不要臉……”
陳安聽了,不禁替那些小娘子打抱不平,嬉笑道:“我說月兒,人家小娘子好心稱贊你,你不領情便算了,怎麼可以罵她們呢……”
陳月撅着小嘴,白眼道:“怎麼,陳徒子你心疼了……”
陳安不與她搭話,而是轉過身,望着身後一個一直默不作聲,懷中抱着刀的青年男子,微笑道:“方護衛,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被陳安喚作方護衛的是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的青年人,劍眉星目,膀大腰圓,随身帶着一把刀,握在懷中,瞧着就是一個挺厲害的人物。
他便是父親陳骁安排給陳安的貼身護衛。
聽說還是個用刀的高手,名字也與刀有關,叫做方世刀。
聽父親說,這個方世刀十三歲從軍,一聲武藝皆是從戰場上磨煉下來的。當年父親在邊關任刺史時,跟了父親,之後便成了父親身邊的貼身侍衛。沒想到父親竟然将這麼一位高手安排給了自己,陳安心裡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方世刀聽到郎君問話,眼眸往别處瞧去,聰明地不摻和這事。
陳月見了,很是得意地瞪了陳安一眼。
陳安滿臉無奈,也不與她争辯,繼續探索着陌生的長安城。
現在陳安見到的長安城不是在漢長安城的基礎上重新修建的,而是隋文帝選擇在漢長安城的南邊,重新建造了一個新城,原本叫做大興城,唐高祖李淵建立唐朝後,改名為長安城。
作為唐朝的帝都,新建的長安城規模雄偉,布局嚴謹,由外郭城,皇城,宮城三部分構成。最中間分隔東西向的大街叫做朱雀大街,西市便在朱雀大街的西面,而陳府則在東面的東市附近的坊裡。
因為東市靠近太極宮,大明宮,興慶宮,周圍都是些皇室貴族與達官顯貴的府邸,所以東市與西市相比,最大的區别便是東市有着來自四方的珍奇古玩,上等的奢侈品,以供那些貴人們享受購買。
而西市則不同。
長安城有一百零八坊,西市與東市相同,皆占兩坊。
由于東市多是達官顯貴府邸,所以相對來說西市周圍大多都是平民百姓的住宅,包括外地的遊商以及進京趕考的學子也大多居住在西市。
西市内有四條大街,圍牆四面各有兩個城門,每條大街上店鋪毗連,商賈雲集,光固定的商鋪足有幾萬家之多,這些商鋪大多都是賣些生活日用品之類的商品,諸如布匹,香燭,蒸餅,藥物,茶葉,糧食等……
往前再走一些距離,陳安赫然發現這裡竟然還有胡人開的商鋪,賣得多是一些西域特有的香料與冬蟲夏草之類的藥品。
除了商鋪,還有胡人開的酒樓賭坊。
陳安三人路過其中一家胡商開的酒樓,酒樓門口有幾個穿着極少衣裳的胡姬,在那招呼着生意,這些胡姬都是白皮膚高鼻梁大眼睛的西域女子,與此同時,酒樓内還不時傳來莺歌燕舞之聲與男子的歡笑聲……
陳安好奇地往裡瞧了幾眼,發現酒樓内有幾個胡姬正在圓台上,跳着風情萬種的西域舞蹈。
一旁的陳月發現陳安又在偷偷看着那些充滿異域風情的胡姬,不禁輕哼了一聲。
陳安微微一笑,說道:“裡面看起來挺熱鬧的,要不,進去瞧瞧……”
陳月直接回道:“不去……”
陳安見陳月沒有興緻,便自己一人走了進去,随行保護的方世刀自然也跟着走了進去,隻留下陳月一人孤單地站在原地,頓覺無聊,不一會兒也跟着走了進去。
陳安剛走進胡姬酒肆,便被圓台上領舞的一個胡姬吸引了。
隻見那位領舞的胡姬在圓台上不停急速旋轉,她穿着玫瑰紅色的寬擺長裙,頭上戴着精美的飾品,輕紗長裙在她旋轉時,也随着飄動飛揚,如飄雪一般,煞是好看。
其他伴舞的亦是穿着胡服翻領窄袖,随着領舞的胡姬一同旋轉,猶如蓬草迎風飛舞,她們皆是兩腳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擡起,陳安聽旁人說起,才知道這叫做胡旋舞,在唐朝很是盛行。
台下有胡姬彈琵琶,琵琶聲可剛可柔,節奏輕快,聽上去很歡樂;有胡姬吹觱篥,音色高亢渾厚;也有胡姬打鼓,鼓聲不似铿锵,卻節點明快。配合着圓台上胡姬的美妙舞蹈,真是賞心悅目啊。
台下幾桌坐滿了文人士子,富賈商人,紛紛拍着掌,叫着好。
陳安伫立在大廳内正瞧着熱鬧時,發現從妹陳月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旁。
陳安打趣道:“不是說不來的嘛,怎麼跟着進來了?”
陳月一直望着圓台,裝作沒聽見似的。
陳安笑了笑,也不繼續調侃她。
這時,一個棕發碧眼的胡商不知從何處湊了過來,笑着對陳安說道:“貴人要不要買一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