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湊在一起話總是格外多,蕾拉和依蘭達兩人整整聊了一個晚上,感覺腮幫子都要笑酸了,折騰着也不知道最後幾點才睡……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刺眼的陽光照醒的。
蕾拉比她先起來,這會正拉開窗簾糊着滿臉面膜伸懶腰,陽光從窗外肆無忌憚地照射到依蘭達的臉上,這是吵醒她的元兇。
依蘭達險些被她那一臉綠色的糊狀玩意吓得三魂出竅,在床上艱難地頂着大太陽挺屍,掙紮了半天才頂着一頭雞窩一樣的頭發爬起來,
“起那麼早幹嘛,你平常不是都中午才起來嗎?”
“快别說了,要不是為了你,我才懶得起來那麼早,”蕾拉打着哈欠轉身,“快起來,你不是要去找艾爾?一會我就帶你過去!”
依蘭達咬着被角像被雷劈了一樣坐在床上,“啥?!你是什麼時候又跑出去聯系人了!我怎麼不知道!”
今天剛好是教廷在塔蘭朵思傳教的日子,依蘭達被蕾拉強制性打扮成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小妖精,這才施施然坐着馬車哒哒地去“聽講”。
依蘭達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幸虧她這段時間瘦了不少,這才能穿進去蕾拉那些基本上全是花邊和蝴蝶結的裙子。
……不過即便是這樣她依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大号的聖誕樹,哪怕蕾拉拼命贊美她也無濟于事。
她本來還以為自己穿的太誇張,可後來到了地方才發現……貴婦小姐們簡直是香風陣陣,五彩缤紛,過來圍觀的馬車簡直都把特意慕名前來的平民給擠出了幾條街之外。
知道的是來看艾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看戲呢……
依蘭達抓住了蕾拉的手,由衷感歎道,“塔蘭朵思的日常娛樂活動很貧乏嗎?還是大家這會太閑?”
“閉嘴,”蕾拉給她把有着寬大帽檐的帽子帶上,再在下颔系上長長的飄帶,再給她蒙了一層面紗,這才警告道,“你小聲一點,你不是好奇加西亞主教現在是怎麼行事的?剛好可以看看。”
“一會完了西涅斯會過來,今晚有一場晚宴,到時候我帶你過去。”
“我?”依蘭達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需要我提醒你認識我的人不少嗎?”
“這個你放心,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戴面具,是化裝舞會。”
“……你什麼時候跟公爵聯系上的?”
“就剛才,我讓人送了消息,你幹的那檔子事大家夥都知道,”蕾拉寬慰她,“實話跟你說吧,這都不算什麼,西涅斯不會把你透出去的。”
那當然,西涅斯這會還在和路易莎王後狗咬狗,至少現在明面上教皇冕下對于艾爾的開疆拓土異常滿意,馬修主教死了對西涅斯公爵同樣是個好消息,他當然樂得做一個好人。
依蘭達默默翻了個白眼,覺得更窩心了……
既然見艾爾肯定不會是現在,那為什麼要冒着被人發現的風險來這裡?
依蘭達之前還不明白為什麼蕾拉不直接帶她去化裝舞會,後來随着來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到齊之後,她終于明白了蕾拉的意思。
所謂的人望和仿佛洗腦一般的可怕支持率并不是光憑描述就能感受的到,對于艾爾今時今日的地位她還缺乏直接的認知。
被這麼捧上高位的人,真的還和從前一樣嗎?
她本來以為還是像之前港口送行一樣貴婦小姐們湊上來,可沒想到來的達官貴人越來越多,甚至連之前她所知道的一些大貴族們也赫然在列。
這已經不僅僅隻是來捧個場或者看個熱鬧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見這些人究竟是多麼恭敬地上去親吻艾爾的手背,是多麼為艾爾對他們表示的好感而欣喜若狂……
那應該是對待主教的待遇,而所有人對此似乎都是熟視無睹。
她看着那些平民們親吻艾爾走過的土地,看到貴族們虔誠熱切的臉,看到官員們的讨好……
這些在塔蘭朵思以前愛德華三世統治期間根本不可能出現,而這現在統統都出現在這短短的一段日子之内,都是由于面前這個人的所作所為。
彼時依蘭達還不知道,她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誕生。
獨屬于黃金主教艾爾阿爾貝托,被視為主在人世間的代言人,由其絕對的個人魅力而衍生出的個人崇拜時代,
“怎麼樣?”蕾拉悄悄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看到了吧。”
“我沒有想到……”依蘭達也壓低了聲音,“現在他竟然有這麼多的支持者和崇拜者。”
“我也覺得你應該來看看,”蕾拉小聲道,“教廷現在每個月都有一天的傳教,那一天艾爾會出現,基本上周邊小地方的人可能提前幾天就會往這邊趕。那幾天基本上他傳教附近的旅社都會爆滿,還有很多就在街上直接睡的。”
“我聽說啊……現在信奉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估計再過一段時間,他的人望應該還會更進一步。”
“等等……加西亞主教不說話嗎?”依蘭達注意到了旁邊的加西亞主教,比起當時見他時的意氣風發,這位主教顯然已經低眉順眼了不少,看起來甚至有些甘心當陪襯的意味了。
“當然會,不過就是個開場緻辭,走走過場而已……”蕾拉突然小聲“咦”了一聲,“奇怪了,她怎麼會來?”
論到對塔蘭朵思的熟悉,依蘭達就算拍馬也比不上蕾拉,她的目光看過去,凝在了正在從車上下來的女人身上。
路易莎王後。
路易莎王後并沒有貿然上台,她隻是站在了加西亞主教的身側,和那些大貴族們站在一處。依蘭達眯起眼,注意到旁邊的溫森臉色有點不自然,應該說……自命高貴的樞機團對于路易莎王後似乎都有那麼點不以為然的意思。
之前她還一直覺得看溫森頗為不順眼,現在突然覺得好像還不錯!
不過這是建立在她對溫森足夠熟悉的基礎上,在外人看來溫森神官慣來神色冷淡……這是不是也可以看做教廷,至少是最靠近那位冕下的樞機團的意思,竟然能當衆就這麼不給面子,這是路易莎王後落了下風,還是教廷的勢力又進一步擴大了?
“她上去做什麼?”蕾拉比她還詫異。
依蘭達也深以為然,“你昨晚不是告訴我她要争取那些老派勢力的支持?她這麼上趕着站隊那群老頑固還會支持她?”
“我之前可沒得到任何消息……”蕾拉嘟囔道,“天知道她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反正每次見到她都沒好事。”
依蘭達同仇敵忾,深以為然。
隻見路易莎王後跟加西亞主教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者很顯然的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連連點頭。
他似乎低聲對路易莎說了什麼,後者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施施然離開了。
依蘭達會一些唇語,遠遠地看着也隻聽到了死亡,襲擊,晚會……具體什麼還是一頭霧水。
可很快她就有了答案,加西亞主教尋找時機跟艾爾說了幾句話,後者顯然也被這個突然的消息給吃了一驚,緊接着他點了點頭,繼續回去布道。
可是比起蕾拉跟她之前說的,艾爾很顯然縮短了時間,是什麼讓他這麼急切?
艾爾有些潦草地結束了講道就和路易莎的馬車先後離開,唯獨剩下加西亞主教繼續善後。
這對于愛崗敬業的艾爾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人群緩緩地散去,蕾拉也拉着依蘭達上了馬車,朝着事先和西涅斯公爵約好的地方行駛而去。
有什麼問題,在那裡會得到最終解答。
西涅斯公爵對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仿佛根本不知道之前她殺了馬修主教那件事,不過蕾拉既然都能把她帶進化妝舞會,甚至西涅斯公爵本人都沒露出任何詫異的神色,這倒是有些出乎依蘭達的意料。
不過對于這些有奶就是娘的政客來說,隻要有利益,别說讓他們伏低做小了,就是殺人放火也沒所謂。
不過能夠如此随意的增減人,艾爾固然是一個因素,蕾拉本身在西涅斯公爵心中的地位看來也不低。
他們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讓依蘭達和艾爾當面談談,對于她提出的問題隻是一笑了之,這反而讓依蘭達渾身有些發毛。
要不是對蕾拉足夠信任,早就跳車跑路了。
現在,她就站在了艾爾面前。
一牆之隔就是喧嘩熱鬧的化妝舞會,一牆之後她卻在和艾爾靜靜對視。
艾爾看着她微笑,朝她張開了手臂,“歡迎回來,我的小依蘭達。”
依蘭達定定看了他許久,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
接着就被艾爾借勢一個用力拉入了懷中,深深地吻了下來。
鼻端全是他身上熟悉的芬芳。
那些懷疑,那些猶豫,那些舉棋不定……中間隔的那些歲月和溝壑,仿佛都在這一擁抱當中煙消雲散。
艾爾把臉埋在她頸側,輕聲道,“我真怕你不再相信我。”
“自從那件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