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
沉浸在凄寂之後的南府,又再一次的陷入了悲寂之中。
此時,整個南府都是一片晃目刺眼的白白素缟,叫人看了就覺得心中一股悲涼直往鼻尖兒蹿着。
于是,就算是在南府路過的行人,也都禁不住要在南府門口稍稍駐足,再有些遺憾的長歎一聲,才搖着頭,兀自歎息着離去。
紅顔薄命,天妒紅顔啊。
“我的兒啊!”
一向看起來沒有什麼情緒,就好像木頭樁子一般的趙曉蓉,此時,正撲在程盈玉的棺前,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雖然,她一早就知道,程盈玉的生命短暫,可真到了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的心裡,卻還是撕扯的難受。
老天,為什麼要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為什麼要這樣子折磨她的女兒!
為什麼不将這些病痛降在她的身上!她都已經老了,可玉兒還年輕啊!
這都是為什麼!
趙曉蓉隻覺得心中凄楚無比,就好像是一盞久久不滅的長明燈,卻硬生生的被人用手給澆死的感覺。
心如刀割,萬念俱灰。
“玉兒,你真是好狠的心呢。”
哭了一陣兒,趙曉蓉的嗓子已經完全喑啞,便隻是湊近了那上好楠木的棺椁,将自己的臉輕輕的貼在前頭,仿佛,那樣子就能感受到女兒似的。
“母親,請不要再傷心了。”
南輕塵搖搖晃晃的攥着那本泛着黃的陳梓合手劄,将哭的恍惚的趙曉蓉扶起來,又鄭重的說道,“您要保重身體,我答應過盈玉,要叫您安享晚年。”
可說完,南輕塵自己卻是心口禁不住的絞痛着。
她都不在了,如何能讓生她養她的母親安享晚年?
這白發送黑發的切膚之痛,對于一個母親來說,簡直就是緻命的打擊。
而至于程書景,身為她的父親,更是根本都不敢到她的靈前來,隻是失魂落魄的,如同木偶一般,将自己關進了房中喝着酒。
“二嬸,節哀。”
程流錦也換了素靜的象牙白色,上前将趙曉蓉攙扶着,而見她到來,趙曉蓉竟猛地将她的手腕抓住,直直的跪了下來。
“二嬸,你這是……”
“世子妃,求你,求你讓玉兒醒過來吧,你是北安王世子妃啊,一定認識什麼人,可以讓玉兒醒過來的對不對!”
她的夫君,可是權傾了大半個南翌朝堂的北安王世子,所以,一定一定的有什麼辦法的!
“我……”
見趙曉蓉形容憔悴,卻竟滿眼希冀的看着自己,程流錦隻覺得,心中有一種既荒唐,又可悲的苦澀,慢慢的蔓延到了她的鼻尖。
人死不能複生,這是常理。
可如今,趙曉蓉竟已經恍惚到這種地步,足以見得,程盈玉的離世,讓這個向來木讷,又不多言多語的女人,被打擊到了什麼程度。
“二嬸,人死不能複生,你就節哀吧。”
程盈婉也從外面進來,先是恭敬的上了三炷香,這才又到了她身邊,凄凄哀哀的抽噎着說道,“若是盈玉她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不會走的安心。”
“沒錯,母親。”
南輕塵立刻接過話茬來勸道,“為了盈玉能安心離去,請您去歇歇吧,若是垮了身子,我怎麼在她的靈前交代?”
雖然心中悲痛,但是,他卻不得不保持理智,努力将她所願都盡力的去做好,隻有這樣子,他才能等着在地下與她重逢的時候,說上一句,你看,我不曾辜負你的囑托。
但是,此時的趙曉蓉哪裡聽得進去這些,于是,便也不回答,就隻是自己一個勁兒的哭着。
口中還不住的念叨着,“玉兒,玉兒……”
見狀,程流錦便不由得歎了口氣,悄悄的擡起手來,一記手刀砍在她的後頸,頓時,趙曉蓉便兩眼緊閉的昏了過去,軟軟的倒在程流錦的懷中。
“這……”
“沒事,我帶她去休息。”
不等南輕塵問出口,程流錦便勉強的笑笑安慰着,徑自扶着趙曉蓉去後堂休息。
而見狀,程盈婉卻是凝視着南輕塵悲痛的面容,心中也隻覺得撕扯的厲害。
看起來,南公子真的是非常喜愛她呢。
“南公子,請你不要再傷心了。”
程盈婉心痛的看着他,卻見到他的目光,竟隻是停留在那本陳梓合的手劄上,便又禁不住咬了牙,垂了眸委屈道,“南公子你如此傷心,那麼,關心着你的人也一樣會因此而傷心的。”
“呵……”
南輕塵不禁自嘲的笑笑,又走進了那棺椁,隻是不住的輕撫着,并不理會程盈婉的話。
這裡面,可是躺着他心愛的人呢。
怎麼辦,好舍不得她離開。
“南公子,請你振作一點!”
程盈婉的語氣中也帶了絲的哭腔,“看到你這個樣子,盈婉的心裡也難過啊。”
而就在她這句話落之後,南輕塵撫着棺椁的動作,便不禁就是一頓,進而也停了下來,就這麼愣生生的靜止在了半空。
見南輕塵有些奇怪的轉回身來看自己,程盈婉便又狠了狠心,咬牙說道,“盈婉聽說,盈玉想要梓琪來繼續照顧公子,可從好久之前,盈婉的心中就已經被公子仙人之姿盛得滿滿的,盈玉……”
“程小姐,請你自重。”
南輕塵不悅的皺眉,一瞬間,便對着程盈婉讨厭起來。
這是盈玉的靈前,她到底都在說些什麼!
可是,聽了南輕塵如此明顯又清晰的拒絕,程盈婉的眼圈兒便禁不住紅了起來。
這一次是真的紅了,也真的哭了。
雖然,并不是為了程盈玉而落淚的。
“南公子,我也願意照顧你啊,為什麼你不能看我一眼!”
程盈婉隻覺得,自己所說出來的這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錘,狠狠地刺在柔軟的心房。
她守了這許久的苦楚,終于有機會吐露了。
隻是她心中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這個人,卻是對于她的一片真心不屑一顧罷了。
“程小姐。”
南輕塵蹙着眉,溫和的目光也在瞬間冰冷起來,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棺椁說道,“我南輕塵的心中隻有一人,她叫程盈玉,請你不要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那為什麼程梓琪就可以!”
程盈婉咬着嘴唇仍是不死心,而南輕塵卻是不再理她,徑自就轉過了身去,神情溫柔的撫了那棺椁許久,又淡淡的扔給她一句,“這是我和盈玉的事情,與你無關。”
“南公子,我……”
“這裡不歡迎你。”
南輕塵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卻又寒聲說道,“若是再來打擾盈玉,我定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