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大,太奢侈了!”
蕭去病完全沒有想到,李隆基在親仁坊給自己建的宅子竟會如此的豪闊,如此的富麗堂皇。他和幾名高力士派給的飛龍禁軍邊走邊看走了十多分鐘,竟然還沒走到頭。
蕭去病特意數了,整座府邸前後共有八進院子,幾十間房子,雕梁畫棟,飛檐翹角,色彩豔麗明快。宅子中間的院落裡有假山,有小湖,有竹林,有松有柏,這哪裡宅子,這分明是座有山有水的小村子。
在另一個時空,蕭去病家裡也算是富裕之家,有一棟獨門獨戶小别墅。但跟親仁坊李隆基給自己修建的這座宅子比起來,那棟小别墅簡直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萬惡的的舊社會啊,富者屋宇連綿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望着已經全部修建好,正在内部裝修陳設的這座豪宅,蕭去病微微有些愣神。角色還是有點沒有轉換過來——自己已經是大唐的一名高級貴族了。
幾名飛龍禁軍看到蕭去病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模樣,都有一點鄙夷,又有點酸溜溜的。他們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就沒那麼客氣了,像是賣弄一般:“蕭侯爺,這宅子其實不算什麼,一年前給東平郡王修的宅子,那才叫真正的闊氣呢,很多地方連皇宮都比不上。就在旁邊不遠,蕭侯有興趣可以遠遠去看看。”
本來蕭去病心裡還有點覺得太奢侈他腐敗了,一聽他們這樣說,頓時就釋然了。比起那個沒有一點本事,唯二擅長的就是陰險狡詐和慣會裝傻拍馬屁的死胖子,自己不要太心安理得哦。
“不去。”蕭去病大笑道:“要去也去看西平郡王府。”
“西平郡王?隻聽說有東平郡王,沒聽說過西平郡王啊?”
“馬上就會有了。”
蕭去病大踏步開始往回走,皺着眉頭心想得找一個人來幫自己管理這所大宅子,自己可沒心思打理這個。但是找誰好呢?蕭去病眼珠轉了轉,想到一個人。
做管家的人有了,但一想到要和安祿山做鄰居,對方又有蛇牙暗殺組織,看來還得找一些會功夫的人來給自己看家護院,否者還真不放心。
“現在去哪裡?”一名飛龍禁軍問道。
蕭去病想了想,從錢袋裡掏出十六個金币來,在每個人手裡拍了兩個:“你們到各個旅店幫我找一名叫做杜甫杜子美的士子。大約有四十歲,把他請到這裡,留下一個陪我去西市和醴泉坊走一趟。”
同一時間,華清宮外京兆尹的臨時官署裡,王鉷皺着眉頭顯得焦慮不安。
被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的蕭去病在華清宮裡躲了上十天,今天終于出來了。王鉷原本準備等他一出來,就找人弄死他,但他卻有了猶豫。
他已經見到了皇帝,也見到了那個蕭去病。他發現無論是李隆基還是楊貴妃,對那個蕭去病都非常看重。自己也被李隆基看重,但皇帝對蕭去病卻多了一份親近。自己隻能算是寵臣,可是他感覺皇帝對蕭去病卻有幾分像是對子侄,貴妃娘娘更是待他如朋友兄弟。
這讓王鉷無比嫉妒,恨不能将蕭去病碎屍萬段。但也因此變得猶豫,他怕蕭去病死了皇帝會懷疑到他。因此在思考了很久之後,王鉷決定暫時先不動手,隻派人暗中跟着蕭去病。
可是就在剛才,一名他豢養的食客卻來彙報,說是這事被他弟弟王焊和長安豪俠邢縡知道了,兩人帶着幾十名手下就要去找蕭去病的晦氣。
王鉷一下緊張起來了,自己這個弟弟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蕭去病現在正當紅,哪裡有大白天大搖大擺去找他麻煩的道理?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八名飛龍禁軍!
飛龍禁軍那可是由高力士統領的天子親軍,可以說是禁軍中的禁軍。動蕭去病不要緊,但動飛龍禁軍可不行,每一名飛龍禁軍都可以直達高力士,高力士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況且蕭去病也可以每天都跟皇帝見面。
王鉷焦躁不安地在官署裡走來走去,隻希望在賈季鄰趕過去之前,王焊和邢縡還沒有動手。
長安最為熱鬧繁榮的地方要數西市了。長安城這麼大,一百多萬人口,作為長安城的CBD中央商務區東西兩市,其繁榮熱鬧便可想而知了。
但東西兩市也有不同,東市靠近三内(太極、大明、興慶宮三大宮),周圍多是勳貴官員宅邸;而西市附近多是平民百姓的住宅,相比蕭去病和安祿山兩家就占去親仁坊三分之一,西市附近的裡坊人口密度要比東市那邊大得多。加上西市為西域胡商聚集地,這樣一來就使得西市的繁盛熱鬧數倍于東市,有金市之稱。
進了西市,蕭去病才發現書上記載得果然沒有錯,這裡确實熱鬧繁盛無比,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兩邊開滿了店鋪,除了叫賣聲還有許多絲竹手鼓的音樂之聲。
除此之外,西市還明顯多了幾分異域風情,一多半的店鋪是西域胡人所開,街道兩旁站滿了當垆賣酒的胡姬。
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蕭去病總算見識了西域昭武九國胡女的熱情奔放。可能是看到蕭去病兩人氣度穿戴不凡,兩名胡姬直接湊上來向他們推薦自己酒肆中的酒是如何的好,如何的便宜。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見到蕭去病盯着牆上題的這首詩看,還吟了出來。一名滿臉紫色胡須,褐色眼珠帶着錐帽胡人趕緊湊了上來,恭謹賣弄道:“這是八年前翰林待诏李太白先生在本店飲酒留下的墨寶。”
“哦,李白啊。”蕭去病點點頭,問道:“你是店主?你這都有些什麼酒?”
那胡人趕緊一臉谄媚地點點頭:“西域美酒有葡萄釀、三勒漿、龍膏酒,大唐美酒有西市腔、新豐酒、郎官清、劍南燒春……”
見蕭去病有些愣神,那胡人趕忙道:“本店最好的要數葡萄釀了,而且有八折優惠!”
蕭去病來了興緻:“這是為何?”
“因為小的準備把這店鋪賣了,故此庫存的西域美酒都得趕緊出手。”
蕭去病不明白了:“你這店開的好好的,生意這麼好,為什麼要賣掉?開了這麼多年,你瞧,八年前李白還在你這喝過酒,還題了詩,多有名氣!賣掉不可惜嗎?”
“客官這你就不知道了。”胡人店主笑着道:“小的本是西域安國人,因為大食狗賊占據河中課以重稅,小的這才滞留長安整整十年不敢回去。可是就在前不久,小的聽到一個消息,這群天殺的大食狗賊在前不久被安西軍打得全軍覆沒,趕出了河中。小的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故此準備賣掉酒肆回到安國去。”
這胡人說得誠懇無比,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之前商道受阻,西域的美酒能運到長安的很少,他因此囤積了大量西域美酒等着發财。現在絲路被重新打通,大量的西域美酒将源源不斷輸送到長安。
等那些新貨一到,他囤積的美酒就會大幅跌價,這才是他八折抛售西域美酒的真正原因。而且這店他其實也并不會真的賣,而是交給兒子經營,他自己則打算帶着大量的大唐絲綢賣到拂菻賺取高額利潤。
“原來如此,這裡的昭武九國商人都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嗎?”蕭去病心想,河中還是我和安西軍打下來的呢,我怎麼會不知道。
胡人店主大聲道:“那當然,我們這些家在河中的西域商人都樂瘋了,早就傳開了。”
蕭去病點了大半隻羊,六個胡麥餅,兩壺葡萄釀,打發店主下去,和那名飛龍禁軍邊吃邊聽酒肆裡的人談話。
店裡一多半都是西域胡商,果然他們說得最多的都是河中之戰安西軍大敗大食軍。昭武九國人經商确實有一套,消息靈通不說,還特别抱團。
不過等他們說道具體細節就基本屬于胡扯了,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安西軍都是天兵天将的;還有說是大食人做下惡事太多惹怒了大光明神,因此派下索什揚将大食人趕跑的。說到索什揚又有好多個版本,不過一半以上的版本都說認為索什揚背上是長了翅膀的。
蕭去病越聽越好笑,最後幹脆專心吃東西。葡萄酒嘗了一口就沒喝了,酸酸的一點也不甜,比後世的葡萄酒差遠了。羊肉也不好吃,太腥膻,難怪香料值錢,也不知道是唐朝的羊腥味太重還是這些人不會處理,不放香料根本沒法吃。
是時候發明炒菜用的鐵鍋和壓榨植物油了,穿越了半年多時間,不是吃蒸的煮的,就是吃烤的,除了在華清宮吃過禦馔好吃點就沒吃過一頓好的。
除了吃的,用的桌子椅子床也要找人做出來,到時候開個家具廠,推廣開來應該能賺錢。還有茶,還有酒……嗯到時候成立一家商社,壟斷整個帝國的經濟,對周邊國家和民族進行經濟侵略和壓制……呵,好像想得有點遠。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風卷殘雲般吃掉五六個人的飯量,把店主叫來笑着道:“這一片的西域胡商你都認識,熟悉嗎?”
胡人店主驕傲道:“當然,整個西市,整個長安,但凡是昭武九國胡商沒有一個我不相熟的。”
蕭去病道:“我這有一個消息,你幫我在所有胡商和在這裡喝酒的漢人,特别是那些有身手的遊俠兒那裡傳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