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撥離間的手段用出去,攻城的打擊卻還得繼續。中午之前,高仙芝帶着夜襲的一萬部隊回到大營,據他們初步估計這次夜襲至少殺死大食精銳前鋒上萬,安西軍這邊傷亡隻有數百。更重要的是,打得大食沒有一點還手之力,嚴重打擊了他們的信心和士氣。
吃過午飯,留守大營養精蓄銳許久的弓弩手和騎兵再次開始攻城。在攻城之前再次放回去兩個石國俘虜,這次的夜襲,高仙芝特意帶他們去觀戰,為的就是為了讓他們告訴石國國王特勒,我們安西軍很能打,大食援軍不堪一擊,你别指望援軍來救了。
果然,這場夜襲打的十分精彩,一千陌刀兵在大食前營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殺了屍山皿海;後營的出戰的輕騎兵又被安西三千騎兵一下打懵掉,殺了措手不及。這一切,讓兩名被十名安西斥候押在營地外觀戰的石國軍官一下被震撼了,對大食援軍的信心一下降到了冰點。
見到特勒之後,兩人立即将自己看到一切調油加醋地開始叙說,說安西軍如何軍紀嚴明,行動隐瞞,說一千陌刀殺入敵營是如何如狼入羊群,說大食援軍如何狼狽,如何崩潰,如何沒有一絲還手之力。
兩人說得精彩,特勒卻越聽越心驚。原本他聽之前那個千夫長講訴并・波悉林和齊雅德的數萬大軍是如何在六千安偏師面前被打得大敗,連并・波悉林也多次吃癟,還有些不信,認為是安西軍是在吓唬他們;現在卻是兩名石國軍官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這兩萬安西軍實在太厲害了,不但戰鬥力超強,而且這膽量,這決斷,這高昂的士氣更是讓人感到恐怖。特勒一下開始猶豫了,如果安西軍真的能保證石國的安全和以後的權益,讓出怛邏斯城,斬斷與黃姓突騎施和流落到此地的昭武九國胡的來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至少比跟着他們一起陪葬要好。
這一次他們的攻城也與之前的不同,卻是集中兵力隻攻擊一面城牆,所有的投石車、八牛弩,幾千強弓硬弩對着黃姓突騎施防守的那面城牆輪番攢射。城頭上頓時死傷慘重,但凡敢露頭的,立刻就是幾支,十幾支弩箭招呼。
就是躲在城堞後面也不一定安全,安西軍使用了一種新式投石機,比起原來需要幾十名士兵一起用力用力拉扯繩索的老式投石機。這種新式投石機是通過滑輪将投石機一端的重物拉起,操作起來不但需要人數更少,發射石彈的速度也比原來快了一倍多。昨天這些投石機分開來使用,還不覺得什麼,現在集中起來,全速發射,頓時就像下了一陣石頭雨。人頭大小的石彈砸在怛邏斯城城堞上,就是一個大大的缺口,碎石飛濺;砸在人身上就是立即斃命,碎肢亂飛。
怛邏斯城城的城牆并不是很堅固,就是一面夯土牆,沒有包磚,很多女牆的垛子已經被摧毀,人在後面已經藏不住了,除非彎腰蹲下。還有的地方甚至已經轟出了小小的缺口,這些黃姓突騎施士兵甚至懷疑,安西軍繼續這樣轟下去,會不會将整面城牆全部轟塌。
在下面拉動投石機,使一端重物升高的是安西、甯遠國士兵,而為他們打磨和搬運石彈的,卻是自己人――昨天被俘的黃姓突騎施士兵,二百多名安西弓弩手手執弩箭監視着他們。
這簡直是要把人欺負死!
“該死!”曲啜大聲咒罵着走下城牆,騎兵必須出擊,不摧毀這些投石車,城池就守不住。
“不行!”特勒大聲反對:“你忘記了昨天的教訓嗎?安西軍肯定早有準備,出擊就是送死!”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讓安西軍一直砸下去,在這樣下去士氣就丢光了。到時候城頭上呆不住人,安西軍一下就能攻破這面城牆!”曲啜大聲喊叫,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來:“要不,你讓你們石國的士兵來守西牆!”
“……”特勒一時語塞,他當然也不願意讓他的石國士兵頂上去送死,他一下把臉憋得通紅,怒目而視。
塞義德・本・侯梅德趕緊出來解圍:“我覺得還是應該帶騎兵沖一波,我的五百呼羅珊騎兵打頭陣,你們各出一千騎兵,隻沖一波就退回來。”
石國、大食、黃姓突騎施這個臨時組成的軍事聯盟,石國和黃姓突騎施勢力差不多強,大食勢力最大,本來一開始塞義德・本・侯梅德手下有八千呼羅珊宗教騎兵,加上黑衣大食縱橫河中戰不不勝的威勢,在這之前,塞義德・本・侯梅德一直是以絕對領導者姿态自居的。
所以當日他才完全不顧特勒的正确意見,強行出兵要打高仙芝一個措手不及,之後又無視那俱車鼻施王子的建議,命令五千呼羅珊騎兵沖擊安西軍弓弩陣,結果八千騎兵最後隻回來了五百多。
那一戰過後,塞義德・本・侯梅德的強勢氣焰一下沒了,加上手上隻有五百戰士,大食援軍未到,他也不敢再以領導者自居。這樣一來,就造成這支聯盟軍現在沒有一個可以拿主意的強勢領導,以緻出現剛才這種誰也不能說服誰的争吵。
特勒和曲啜想了一下也隻有這樣,由于昨天出擊的教訓,三人又做了細緻的安排。十多分鐘後,安西軍的投石車停止了發射,幾百陌刀兵和跳蕩兵擡着雲梯,推着沖車,在弓弩手的掩護下就沖了上去。這時候怛邏斯城的西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兩千五百輕騎兵如潮水一般沖了出來。
五百呼羅珊騎兵當先而出,每名騎士都一手執盾,一手持一支短矛,馬鞍上再挂着幾支,從一開始就将馬速提到了最高,直直朝着安西軍陣沖去。在他們身後,一千石國騎兵和一千黃姓突騎施騎兵大多數手持騎弓緊緊跟在後面;一少部分手裡卻是提着一個網兜,兜子裡裝着易燃的油脂,最後還有幾十名手持火把的,看樣子是想燒毀安西軍的投石車。
準備攻城的陌刀兵和跳蕩兵立即放棄手中的攻城器械,陌刀兵在前,跳蕩兵在後,結成緊密的軍陣。數千弓弩手射出一輪箭雨之後立即退到陌刀兵後面。
在後掠陣的安西騎兵陣列中,看到對方騎兵沖了出來,席元慶怒吼一聲:“入娘的,還以為你們不敢出來了!”
馬槊往前一指,雙腿猛地一夾馬腹,席元慶胯下健馬長嘶一聲,就如箭一般就竄了出去。他的身後,一千安西騎兵和一千葛邏祿、甯遠國騎兵也立刻狠狠一踢馬腹,呼嘯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