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秀令那小丫鬟和秋媽媽出去堂屋将那紅羅炭點燃了,自己則獨自走進了水菱的寝房。
室内隻燃着一點點豆大的燭台,被窩中的人聽到了動靜,已經醒了,正想爬起來。
“是誰?”水菱聽見動靜,她就睜開了眼睛,其實她根本也沒有睡着,隻是太冷了,所以鑽進被子裡。
“紀夫人怎麼睡得這般早?”水菱見這屋子裡簡陋,心裡更加覺得這水菱落到現在的樣子,恐怕已經到了絕境了吧。
一聽是個陌生的女人的聲音,水菱連忙拖着還有些疼痛的腿從床上坐了起來,待看清楚來人後,她不由得大吃一驚:“福晉處的靈秀姑姑,怎麼會來到妾身這裡?”
秋媽媽雖然與自己講過白天的事情,可是水菱決定還是不要與福晉接觸,不然自己隻怕更遭了四爺厭惡。
“聽秋媽媽說,紀夫人的碳都濕了,特地尊從福晉的旨意,給紀夫人送來了一籃子紅羅炭,暫且對付今晚吧。這裡實在是冷,夫人怎麼還穿着衣裳?”靈秀看見水菱此刻是穿着衣服的,剛剛她連衣服都還沒有脫,就這樣躺在被子裡,顯然就是冷。
水菱臉一燥,她最見不得旁人看到自己窘迫的樣子,此刻被福晉的人瞧個正着,心裡真不是滋味。
“秀姑姑,火盆子點好了。”這時,外面那個小丫頭端着已經點燃了的紅羅炭盆子進來了。
“把它放到紀夫人這邊吧。”靈秀指點着那丫鬟道,“你出去守着。”
待那小丫鬟将火盆子安置好了,退了出去後,靈秀看了看那微微發紅的火盆子,道:“那籃子裡的碳隻夠三天的。若是紀夫人還需要,不讓差秋媽媽去尋奴婢。奴婢今天就告退了。”
水菱看着那紅彤彤的紅羅炭,它所發出來的光是那麼溫暖,使得她的手腳終于開始有了知覺。因為屋子不大,所以一個火盆子就能讓這屋子暖起來。
水菱想起自己以前在蘭琴身邊伺候的時候,自己屋子裡的火盆子就沒斷過,四季的衣裳都是新的,從蘭琴那裡得來的賞賜也不少。可是如今,自己幾乎要被凍死在這裡,卻沒有一個人來看看。
水菱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像蘭琴那樣得到四爺的寵愛,她也沒有奢望,她隻想要一點點就成了。可是現在,四爺根本就沒來過,恐怕都不記得還有她這個侍妾了。
不,一定要好起來,自己一定得好起來,撐到小年夜,就能見到四爺了。這一日,後宅裡的所有女人都要去前院,與四爺一起行祭掃禮,然後一起用膳,即便是最低賤的侍妾,這一日也是有權利去的。
水菱思索着,思索着自己見到四爺該說什麼,做什麼,才能勾起他對自己哪怕是一點點的憐惜。她知道,自己必須勾起他對自己的憐惜,否則自己就沒有出頭之日,永遠被人踩在泥裡,連個火盆子都沒有。
那廂,隔壁的雲氏自然也沒有睡,她聽到隔壁有動靜,便瞧瞧走到窗前往水菱這邊瞧,在黑暗裡看見了兩個人影從她的屋子裡出來,然後走了。
雲氏曾經也受過四爺恩寵,隻是因為她身份低微,宿過幾次就被抛之腦後了。與多數侍妾一樣,她們若是沒有野心,守規矩,就能待在後宅裡安分過自己平淡的日子。如果不守規矩,比如以前的張氏,就是死在了李側福晉的手裡的。
雲氏從張氏死後,便不再抱什麼希望了,四爺來不來,逐漸不再能引起她的興趣了。可是侍妾的日子總是不好過的,時不時就有人會給臉色看,活得還不如一個得臉的丫頭。經過這麼一些年,雲氏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這樣的生活,直到有一日武格格來找她,讓她時不時尋一下那個新來的侍妾的晦氣。武氏說她是個忘恩負義的賤婢,讓自己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武氏承諾,隻要自己這樣做了,她可以提高自己的待遇,比如每日膳食三餐一湯可以換成五菜一湯,而且都是好菜,還可以給自己更好的布料,做衣服也不用看繡娘臉色了。雲氏便答應了,替武氏找這個紀氏的不是。
那日,紀氏出來,便是雲氏偷偷在她門前倒了一些油,好讓她滑倒。這是武氏給自己下的指令,說是不讓她參加小年的祭掃。
果然,紀氏滑倒了,摔了腿,如果不出意料,她這樣子連床都下不了了,肯定去不了。可是想不到的是,張媽媽居然去禀報了側福晉,側福晉還派了大夫過來,這讓雲氏有點摸不着北了。
武氏可是與側福晉交好呀,怎麼兩個人的行為卻完全相反呢。側福晉完全可以不給這個紀氏派大夫過來的,最好讓她就那樣躺着,活活挨着。可是大夫來了,還有人給她熬藥,不光此,現在居然還有人給她送東西。
雲氏盯着隔壁的一舉一動,實在令她想不透。另一邊,水菱依舊沒有睡着。她在想着自己以後的路到底如何走。她知道自己為何摔倒了,是隔壁雲氏那個老女人幹的事情。可是她為何處處與自己過不去,自己以前與她無冤無仇,那麼一定氏有人指示她這麼做的。
但是今日,林大夫卻來了,顯然是蘭琴允許的。她究竟在做什麼,為何先讓人害自己,又派大夫來給自己看病?
水菱以為指示雲氏對付自己的是蘭琴,她一直以為蘭琴會容不下她,可是恰恰蘭琴從來沒有對付過她,而是從不提起她。水菱思忖着,一直徘徊猶豫着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翌日,水菱還沒有醒來,就聽到一陣響動。她隐約聽到了一些聲音:“她這裡怎麼會有紅羅炭?”
好像是張媽媽的聲音!水菱恨死了這個張媽媽,她雖然沒有對付自己,但是陰奉陽違的态度,以及高眼看人低的神态,都讓水菱厭惡她。隻要以後自己能擺脫現在的困境,必定希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