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袁掌櫃面有難色道:
“事情如此緊急,我隻怕那馬掌櫃不定會答應。”
甜兒笑中一派成竹道:
“袁掌櫃,此事你自不需多慮。此刻正乃仲夏之際,他家煙花爆竹的生意正當寡淡,如此時候,正是全盤接手他家生意的最佳時機,再加之你和他家素來的交情,曉之以利弊,豈有談不下來的道理?”
聽她這一講,袁掌櫃知道也推辭不了,隻好點頭道:
“好吧,我且去一試。”
宋甜兒微視其而嚴肅道:
“不是試試,而是一定要談下來,我要求明早就能進他馬家倉庫盤貨。”
說畢口氣又稍作婉轉道:
“至于收購價錢方面,我要李老闆陪着你一起前去,也好有個商量。隻要對方開價不過離譜,你倆商量權衡後自可定奪,我将此次拍闆的權力全權放之于你們。”
這兩人聽她一說,頓覺有了底氣,精神一振道:
“少夫人,我們現在就去西城馬家商酌接手一事,您就安于家坐等我倆好消息吧。”
甜兒這才目露滿意笑容,點頭道:
“好,你倆趁天色尚早趕緊去吧,明日一早我要站在馬家的庫房裡查驗庫存。”
袁、李兩位掌櫃鄭重點頭,随即趕緊告辭,趁着月色尚淺急急趕着往西城去了。
看着一行人走遠,泠竹掉頭目光中皆是愕然道:
“姐姐,你對此事真有如此把握嗎?”
甜兒平靜目視遠方。
“在這金陵城界面,尚還沒有殷家辦不成的事。”
泠竹聽她這話,心中暗自感歎,深為殷家在這古城裡的影響力折服不已。
此時,一輪皎月如怡,已穩穩挂于城阙的垛口。三兩清輝閑适,漸漸淌滿整座古老的城邑。遠處山林,若吟若歌,靜谧中升騰起一道暮色煙雲。
甜兒缥缈起目光道:
“好妹妹,你還得再陪我去趟清涼山巅的斷崖上。”
泠竹記得,那清涼山的斷崖絕壁就在殷家後院子的上方,那裡曾是獄族日常的聚會之所。
等她們兩人乘車抵達清涼山巅之時,山神殿外已經等候聚攏來了十幾名當地獄族的頭目。
原來早在報恩寺之時,她就已通過青鸾鳥傳了山神令下去,通知了這金陵城附近的獄族頭領今晚在這清涼山巅一聚。
晚風蕩席山巅,甜兒和泠竹于風中站定,雖是同為一襲嬌柔的女兒裝束,但依然難掩其飒爽英姿,秀發于翻飛處散如林煙。
夜風漆黑處,甜兒掃視四下族人,說道:
“各位族中首領,前幾日蒙大家于報恩寺後山林中協力相助,小女子不勝感激。不過今日尚有一事,要勞煩動用到各位人馬。”
殿前各位皆是獄族中的一方首領,聞聽此言俱是一本嚴肅道:
“蒙族領不棄,我等身為獄族之人,理應效全力而為。所以族領不必客氣,有事隻管差遣就是。”
宋甜兒目露滿意之色,點頭道:
“多謝各位,今日有一重任于你們。我急需有調遣百名族人精兵,随我一起共禦京城之敵。”
有人于蒼茫草色中起身,見他抱拳道:
“普天下獄族衆生,皆為族領之衆生,獄族之軍也盡可為族領之獅虎。族領隻管差遣,我族衛軍絕不二話,隻不知何時要人?”
宋甜兒視站起之人氣勢甚偉,雖有黑紗蒙面,但身材魁梧一派大将氣概。
她不禁緩聲問道:
“說話的可是族衛軍副将騰奕?”
那人趕緊微躬一下身形回答:
“回族領,正是末将。”
甜兒又問:
“你不是該随束長老一行回歸洛陽本部去了嗎?”
這族衛軍副将騰奕原本是族衛将軍兀龍左臂,雖在族中任職族衛軍副将,但忠心耿耿一直追随在束長老身側,并未随族衛軍将軍兀龍一道謀反。所以束長老離開之時,甜兒一直以為他也追随長老同去洛陽一帶了。
騰奕抱拳恭敬回道:
“束長老臨走之時特意将末将留下,叮囑末将守護在族領身側,确保族領安全,另者,也是便于族領在用人之時有人可以差遣。”
甜兒甚覺欣慰,點頭道:
“束長老有心了。”
轉而又問:
“目前你手上尚有族衛軍幾人?”
“可用之人不足百人。”騰奕略一思索回答:
“不過如是需要,可向附近山頭其他頭領借用一些人手。”
宋甜兒擺擺手。
“既是這樣,就不用勞煩了,有你族衛軍足矣。”
騰奕聽此話便不再言語,依舊在黑暗裡秉立着身體,仿佛尊石刻的雕塑一般。
“好,從現在開始,你隻管聽從我和泠竹姑娘的安排就好。”
甜兒說着,注意到泠竹的目光已眺望向遠處報恩寺影影綽綽的群山間了。
......
一路車馬,在寂靜的老城街巷間穿梭迂回。微微颠簸的車廂,宋甜兒和冷泠竹相坐無言,隻在黑暗中雙眸閃亮。
背後,雲霧翻湧,一場雨勢仿佛要從遙遠山邊席卷而來。
從清涼山巅回來已近亥時,遠遠望殷府中廳依然留有隐隐的燈火。
看來在這漆黑甯靜的夏夜,暫還沒有歇息的,不止是她們兩個。
甜兒、泠竹步履急促走進中廳,屋内,燈火明亮處,端坐着一派神閑氣靜的殷老夫人。
在她身側,赫然站立着一位臉色略是憔悴的忠仆―阿蠻。
這個年幼即跟随着殷家老爺風裡雨裡出生入死的昆侖土族,此刻臉色稍沮,低首束立在殷老夫人的身側,看情形剛說完話。
甜兒疾步跑上前去,也顧及不上主仆身份,伸手就扯住他臂膀。
“阿蠻,你們可回來啦,十六爺呢?”
說話間,目光極目在大廳裡四處找尋。
“少夫人。”阿蠻擡起頭,身形稍往後躲了一躲,臉色有些為難道:
“少爺,少爺他并不随跟我一起回來。”
甜兒臉色即刻一變,急急地追問道:
“為什麼?他現在人在哪裡?你們一行路上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其他的人呢?簡彤與那和尚呢?”
連珠般的發問讓阿蠻有些招架不住,臉色愈加難看,身形一再避着,幾乎躲到了老夫人的身後。
老夫人微皺起眉頭。
“甜兒,你且安靜下來。”
老夫人伸手,随即用眼神制止住了甜兒。
“你先安心坐下,一會我再告訴你十六那邊發生之事。”
甜兒目光閃爍中欲語又止,怏怏着在一旁椅子坐下。
她對于老夫人的的權威,自是無話可說。一來是自己的婆婆,殷府一門的家長;再者,殷老夫人是先于自己前任的山神,獄族的長輩。無論威嚴還是地位,都是自己不敢鬥膽冒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