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安插在倭國的密探回報,自使者松下十三回國哭訴後,足利義政一直調兵遣将,隻是此時的倭國衆諸侯各自為政,他隻是有名義上的天皇任命,才有派使者朝貢的權利,真正的實力并不比大諸侯強。
也就是說,他難以服衆。
各諸侯之間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得不亦樂乎,自己手下的兵都不夠用,哪肯借給足利義政?而且大明那麼大,正面進攻那是找死,要是打得過大明,何必每年去朝貢?
足利義政連番催促,還是沒籌到多少人,眼看沒有動手的能力,他實是不甘心,和心腹商議了幾次,心腹給他出主意,不如招些浪人去大明搶劫得了。反正大明沿海富饒,地方上的武裝力量又打他們不過,百姓像羔羊,好殺得很。
大明時常發國書過來責問倭寇沿海搶劫的事,足利義政總是推托,卻也從中大緻知道浪人輕易得手。
和大明的軍隊厮殺,那是愚蠢的行為,如果組織一支精兵假裝浪人沿海搶劫,大明也隻會以為倭寇侵邊,反正自己不組織精兵強将去搶,倭國那些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也會把大明沿海當樂園。
最妙的是,人不用太多,三五十人也行,三五百人也行,他現在完全有能力抽調一支幾百人的隊伍出來。
足利義政越想越覺得此計大妙,于是開始調兵遣将,可惜人還沒抽調出來,轄下的大名叛亂了,雙方打了一個多月,總算把叛亂鎮壓下去,騰出手來安排人手。
對于足利義政的新想法,錦衣衛密探不清楚,不過他派出親信四處調兵,卻四處吃癟的事,密探探到了,報了上來。手下大名叛亂,雙方打仗,武力如何,手段怎樣,宋誠心中有數。
不過就算這樣,宋誠也決定陰足利義政一把,算好國書到的時間,預計好足利義政接到國書,來不及調兵時,明軍登陸。
隻要能順利登陸,以親軍的戰力,有什麼做不到?
張輔怒斥他胡鬧台,他是不生氣的,道:“要不是顧及我們是禮儀之邦,我還想先打了再說呢。”
真是名聲害死人,要不是時常以禮儀之邦自诩,他連這道手續都想省了。反正此番出兵,打算把倭國從世上抹了,一個即将不存在的小國,何必講究先禮後兵這一套?想五百多年後,這些無恥的倭人侵略我大華夏時,不也是随便找個借口?
如果可以,宋誠很想以牙還牙,借口士兵走失,以此為理由,把倭國滅了。
張輔哪知道他心裡轉的是這樣的念頭,怒道:“我堂堂上國,哪能如此不講道理?”
“兵者兇器,哪有什麼道理可講?老國公,真要講道理,不如讓文人和他們理論算了,還要我們這些武夫做什麼?”宋誠往嘴裡送了一塊肉,在椅上坐了,接着吃他的飯,虧得過來時夾了好幾塊肉。
張輔搖頭道:“不合道理。年輕人做事太沖動了,不計後果。”
井源笑吟吟在旁邊看着,道:“此次征倭由宋大人一手操辦,他既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道理。你啊,就安安心心在這邊呆着,等着接收俘虜。”
沒見宋誠連你這位接俘虜的人選都安排好了嗎?可見人家多有信心,我們老了,就别多嘴,放手讓年輕人去做好了。
張輔本就懷疑井源和宋誠有什麼交易,為何此次由他挂帥,自己反而成為一個管後勤的,此時一聽井源和稀泥,頓時爆發,吹胡子瞪眼道:“都是你慣壞了他。”
井源無辜道:“哪有啊。”我想慣他,也得有機會哪。
宋誠邊大口吃肉邊看兩個老家夥鬥嘴,眉眼間全是笑意。
一行人吃過飯立即上路,晚飯時同樣如此。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的時候,休息兩個時辰的于謙走出糧倉旁那間小屋,糧倉已空了大半,碼頭上的民夫川流不息。
陽光灑在員外郎的身上,他疲憊的笑了笑,喝道:“再有半個時辰就換班了,大家夥加把勁,多扛幾袋糧。于大人吩咐了,早飯一人加一個雞子。”
為讓民夫人有力氣幹活,最近三天,官府管飯,換班後可以美美的吃一頓白米飯,早餐的選擇稍微有點多,除了白米飯,還有稠粥、豆漿油條。
民夫們往常在家,哪有這麼好的夥食,早飯大多是兩碗稀粥對付了事。一聽有吃的,果然人人加快腳步。
于謙微微一笑,心想員外郎倒會說話。
員外郎回頭時看到他,趕緊過來行禮,面露愁容道:“大人,怕是來不及。”
今天大軍就要出征,可糧還沒有運好,這次又不比以前,可以前線打仗後面運糧,這可怎麼辦?
“還有多少艘船沒有裝?”于謙估摸着,這次運來的糧食太多,裝不下,隻是不知道餘下的糧食宋誠要怎麼處理。
員外郎苦着臉道:“還有十三艘船沒有裝,加上現在在裝的這艘就是十四艘了。主要是碼頭就這麼點地方,就算有再多民夫,也鋪不開。”
說話間,郭敬也來了。他基本跟于謙保持同步,于謙睡覺他睡覺,于謙醒他醒,來得隻比于謙慢一會兒。
“大人,可否把船駛到船塢,從船塢裝糧?”
船塢有一段淺灘,船無法駛近,民夫扛糧極有可能把糧弄濕。糧食濕了,也就等于廢了。于謙搖了搖頭,道:“待宋大人來了再說吧。”
員外郎急道:“宋大人來了就該起程了。”他無數次在心裡埋怨宋誠,弄這麼多糧食幹什麼,總共就兩萬餘人,用得着帶這麼多糧食嗎?可也隻敢在心裡腹诽,不敢說出口。
員外郎看着日頭一點點升到半空,望往通向碼頭的泥土路的次數比看民夫裝船的次數多了好幾倍。
宋誠一行人連夜趕路,在近午時來到天津衛,直奔碼頭。
這時紅日高挂,碼頭上如螞蟻搬家般的場景讓宋誠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于謙見煙塵直沖雲霄,知道宋誠來了,趕到道旁迎接。
“辛苦于大人了。”宋誠翻身下馬。
于謙道:“慚愧,竟沒有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