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清沅對大齊江山的地域十分了解,羅山那邊雖然地處邊界,不過他還是知道一些。
那裡蠻漢雜居,什麼都有。
譬如趕屍術,譬如苗蠱,譬如一些巫嗣之事。
想想楊奎,再想想朱姬臨死的皿誓……
一個母親慘死在自己面前的小皇子,複仇需要多少年的布局,多少心思,多少手段?
朱氏便餘最後一滴皿,生生世世永不休。
想到這筆厚重的皿賬,顔清沅也要歎一聲。
棒槌哼哼唧唧,道:“讓你們娶這麼多……”
齊帝有些尴尬,道:“從你們祖父那一代開始,就不再采選得這麼頻繁了。太子之位也一般早早立下,免得再造成骨肉相殘……”
說到這兒,他突然看了秦皇後一眼,閉嘴了。
可不是麼,太子之位早就立了,他當初是非常不滿意啊,一門心思想着廢太子呢。好在他成年皇子不多,要是換在太祖皇帝那個時候,君父稍微露出一點這個心思,隻怕那不被看好的太子就已經被他的兄弟們撕得渣都不剩下了。
秦皇後眸中有些寂寥。最近她的心态放得挺寬的,但有些事兒終究還是過不去的坎兒吧。
顔清沅該聽的也聽得差不多了,便拉着棒槌站起來告退。
留下齊帝秦後夫婦相對無言。
“羅衣。”齊帝突然道。
秦皇後低下頭:“皇上。”
“朕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了,還要讓你伺候我這個病秧子。你嘴上不說,心裡怨朕吧。”
秦皇後不吭聲。
齊帝扭過頭,半晌才顫聲道:“你……你走吧,去闵兒府裡。朕,朕過幾天,就回宮去了。”
秦皇後擡起頭,有些錯愕地看着他。
齊帝的呼吸很急促,又快速地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似乎怕說慢一些自己就會後悔。
“你走吧。”他道。
秦皇後一時啞然,然後苦笑。
王府的抄手遊廊很長。
顔清沅帶着甯昭昭走得很慢。
他偶爾回頭看她一眼,見這棒槌低着頭,剛才那股子興奮勁兒已經不見了,蔫頭耷腦的。
“想什麼呢。”他有些無奈地道。
甯昭昭嘟囔道:“沒什麼。”
顔清沅把她拉了過去,按在了柱子上,撫摸着她的臉,非常認真地道:“棒槌。”
甯昭昭愣愣地看着他。
彼時暖風習習,花前廊下。
他低聲在她耳邊道:“我隻要我的棒槌。”
她輕輕推開他,他又靠近,不知道為什麼面容有些模糊,微微戰栗地又吻住她的唇。
甯昭昭柔順地由他。
他吻得認真,在她唇上碾轉反側,舌尖掃着她的齒關,溫柔缱绻。他捏着她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上,滿腹柔腸。
他幾乎就沒有這麼吻過她,糾纏溫柔,許是剛知道她有了孕不可能進一步,因此格外耐心地深入淺出。
當她退開的時候他又追上去,糾纏不休。
甯昭昭覺得心口燙得厲害,呼吸灼熱又瑟瑟,人也微微發顫,腦袋輕飄飄地,似醉似夢。
齊綴領着姚芷荷來找人,結果走了一路連個人影都沒瞧見,正尋思着這些丫頭下人都去哪兒了。
結果猛地辣眼的陽光底下就看到抄手遊廊裡來了那麼一出……
姚芷荷驚了一驚。
齊綴秀氣的鼻子皺了皺,道:“果真一天不膩歪就會死。”
她故意說得很大聲。
可那兩人就是沒理她。
那激烈的情景看得姚芷荷都有點臉紅,卻又忍不住低笑,低聲道:“原以為昭昭最正經不過了,原來也是個癡的……”
“正經?”齊綴玩味地道。
姚芷荷知道她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連忙拉了她一下道:“我們走吧。”
齊綴還有些不情願。
姚芷荷有些無奈,道:“走吧,走吧。”
你看那俊美的郎君,風度翩翩缱绻溫柔。可是他手掌這大齊江山至高無上的生殺之權,殺伐決斷從不留情。
姚芷荷心想何必惹他?
“你最近是越來越放肆了,作弄顔家人就算了,何苦作弄她?”回到齊綴的院子裡,姚芷荷有些無奈地道。
齊綴低聲道:“我的親表妹,我怎麼會作弄她?心疼她還來不及。”
“那衣服不是你送的?”姚芷荷斜睨了她一眼。
“是我送的,她又不是孩子了,該不該穿,想不想穿,她自己是知道的。我根本沒哄她。”齊綴道。
姚芷荷低聲道:“你剛上京不知道。莫說今日他是攝政王,便是當初,昭昭壓根沒把他看在眼裡的時候,多走一步路他也是要管的。那姑娘一出了門,整條街都讓肅幹淨了,吃的喝的買的全是他指定的。”
齊綴打了個哆嗦,忍不住道:“他怎麼就這麼閑?!”
姚芷荷道:“還就是這麼閑。現在娶了人回家,他不得往死了管?我聽說他連她什麼時候喝水,喝多少,對身體最好,也是算着管着的。你以後莫做那失分寸的事,若真惱了他,縱是背着昭昭,他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齊綴喃喃道:“他就是個瘋子啊……”
姚芷荷無奈地道:“早就瘋了。我今日叮囑你的話,都是當年我母親叮囑我的。”
當時顔清沅還是一介商賈,大長公主對他就已經有戒心了。
齊綴調了調香盒,聞言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唠叨了。你說你不幾天就要成親的人了,還跑出來亂竄什麼。”
姚芷荷哪裡把這場婚禮看在眼裡?她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名分罷了。
她淡道:“我莫名其妙接了一份大禮,總得來看看。”
“說到這個我都要笑瘋了。今天早上聽說是我表妹懷孕了,高興得都樂傻了,打開妝奁就開始散财。這府裡上下人人都喜氣洋洋的。那小子也由着她呢,什麼都送。”
姚芷荷愣了愣。
齊綴道:“哎,你說我什麼時候生個娃娃玩玩?”
姚芷荷連忙道:“你可别犯傻,生孩子不是那麼好玩的。”
齊綴笑望了她一眼,不說話。
……
廊下,顔清沅把昏了頭的小棒槌抱了起來。
他含着她的耳朵低低地道:“棒槌。”
甯昭昭眸光潋滟,擡頭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棒槌。”他撫着她額頭上的細汗,有些愛憐地低聲又道。
她嘟了嘟嘴。
“我會給你一片清平。我會讓你一生無憂。”他又低下頭含住她的耳朵。
甯昭昭點了頭。
顔清沅笑得極舒心。他道:“走吧。”
甯昭昭低着頭跟着他回了房。
一進屋就傻了眼,整套家具都換過了,門檻沒鋸沒了,地上鋪着厚厚的皮毯子,桌椅也變得圓圓的。
她急道:“你竟真鋪……大夏天的你不嫌熱!”
顔清沅哄道:“不熱的。”
“好熱的!”
顔清沅又道:“這樣你要是摔……”
“我才不會摔着,你給我換了,看着都熱呢!”
顔清沅隻好吩咐人去把這毯子撤了。
他道:“你别生氣,你生氣我女兒也不高興了。”
甯昭昭白了他一眼。
顔清沅還想說什麼。
這時候,宋一在們門口道:“爺,張邁到了。”
“讓他在書房等着吧。”
“是。”
張邁也聽說女主子有孕,男主子樂瘋了的消息。他很識趣地送了一份禮,是塊黑寒玉,據說夏天戴着能避暑。
東西送到甯昭昭那裡,甯昭昭倒是很高興,把玩了很久。
張邁一年之禁早就到了,不過他好像習慣了,依舊把頭發都剃光了,一身盔甲捧着頭盔,樣子有些邪氣。
聽了顔清沅的話,他有些驚訝地道:“您是說讓我到羅山走一趟?”
“我會發信讓龍姬去哪兒接應你。”
張邁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道:“龍姬啊……”
顔清沅斜睨了他一眼。
張邁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爺不能給我換個人麼?我這清心寡欲的一年多,突然瞧見她,那不得死人麼?”
顔清沅淡道:“我讓你去辦事,不是讓你去尋花問柳的。再則這一年躲着龍姬你也是挺辛苦的。如今我倒有意成人之美,你倒是不敢去了?”
張邁頓時就不淡定了,他道:“爺,我去,我去。”
面上卻是愁眉苦臉的。
龍姬看不上他他知道。可問題是他見了龍姬就不行……
這一年多為了守禁,他可是玩命躲着龍姬的,連一眼都不敢多看。往常對着龍姬想入非非,回頭還能找别人洩欲。偏讓女主子下了禁令,他是真一眼也不敢多看了。
憋了一年多他索性也就看開了。女色什麼都是浮雲……
隻是對着别人他倒是能坐懷不亂了,就是不知道對着龍姬會怎麼樣……
那女子是他心中的一團魔障。
她是天生的尤物,美貌,聰慧,本領高超。多少男人便是跪着給她舔鞋也是願意的。
張邁也願意。不過他沒承認而已。
每每叫嚣着非要收了人家,龍姬一個眼神看過來就讓他骨頭都軟了。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好像看穿了一切,有些輕蔑又有些挑釁。
張邁明明白白看出來了,她那眼神就是在說:你個毛都沒長齊的熊娃娃……
這次要跟龍姬一路啊?
顔清沅擡頭看了一眼,頓時:“……”
張邁拍了拍光頭,挂着兩條鼻皿,走了。
門口的宋一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