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蕭不吉與陳問夏促狹地望着自己,陳巧春一跺腳,:“去便去,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罷,陳巧春就要轉身。
“等等,巧春姐,這麼去要吃閉門羹的!”張天健趕忙叫住陳巧春,“你得這麼說才行……”
這一路上,張天健的老成她們三人都見識過,因此陳巧春對他的話也不懷疑,隻是點點頭便上前叩門。
過了好一會,門開了,一個家丁探出頭來,他見到面前的陳巧春,愣了一愣,又瞥了一眼蕭不吉與陳問夏,禮貌地問道:“不知衆位小娘子有何事!”
陳巧春向家丁施了一禮:“煩請通禀蘭陵王,我等有事求見。”
家丁似乎對這種情況見的多了,想也沒想便道:“實在不好意思,王爺不在府上,衆位小娘子請回吧!”
說罷,家丁便要關門。
“等等!”陳巧春急了,一隻腳已經跨入了門檻。
“小娘子,你這是何意,難道強入嗎?”本來很是客氣的家丁到時有些惱怒了。
陳巧春咬咬牙,按照張天健剛才教的對家丁說:“這位小哥,不是我等唐突,實在是這件事太大了,關系到蘭陵王府上上下下的生死,故而才出此下策,還請見諒!”
陳巧春的一番話不僅讓家丁愣住了,而且讓蕭不吉與陳巧春也緊張不已:張天健膽子也真夠大的了,為了見到蘭陵王,竟然沒有絲毫顧忌,竟然連這種話也敢說。
見家丁有些猶豫,陳巧春趁熱打鐵道:“這位小哥,我可不是危言聳聽,不如這樣吧,我這有一樣東西,煩請小哥轉交給蘭陵王。蘭陵王見了這東西肯定會見我們,小哥你也不用為難了。若是蘭陵王依然不肯見我等,那我們轉身就走,如何?”
說話間,陳巧春已将張天健給自己的手帕遞上前去。
聽陳巧春說的有理,家丁猶豫着接過手帕道:“那好,小娘子你們稍候,我這就去禀報!”
待家丁關上門之後,蕭不吉趕忙對身旁的張天健道:“天健,你這事做的有些魯莽了,若是惹惱蘭陵王,可如何是好?
“是呀,天健弟弟!換作誰,也不喜聽如此不吉利的話!要不,趁蘭陵王還未震怒,我們走吧!”陳氏姐妹也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張天健心中也沒底,但他知道,若此時是走了,那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費了,為了安慰三女,他笑了笑,強作鎮定道:“稍安勿躁,我們先等等,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三女聽罷,隻好不作聲了,定定地向那後門看去,等着看門人的消息。
……
蘭陵王府的客廳内,兩個人正在說話,其中一個是中年男子,另外一人則是個年輕人。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天下少女所仰慕的蘭陵王,年輕人是蘭陵王的義子趙俠。
蘭陵王問道:“今日收了多少?”
“大約有三千多貫!”年輕人恭恭敬敬答道。
“按老規矩,全部登記造冊封存,一文錢也不能動!”蘭陵王神色憂郁。
“知道了!義父”
“現在門外排隊的人還有多少?”蘭陵王又問道。
“四十七人!”
蘭陵王點點頭,不再說話。
“義父,難道您非得……”趙俠欲言又止。
蘭陵王一臉疲憊,擺手打斷了趙俠的話:“這事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我想靜一會。”
“是!義父!”
昔日俊美英武的蘭陵王,身上竟然散發着一絲濃重的暮氣。趙俠眼睛有些濕潤,歎了口氣,悄悄掩門退了出去。
蘭陵王獨自坐在客廳,心中暗暗發苦,他何嘗不知道趙俠要勸他什麼,但他有什麼辦法,他還能有别的選擇嗎?
這些年來,保持低調是蘭陵王一直以來所恪守的信條,這其中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外人是無法知道的。
蘭陵王的父親高澄是個色鬼,一次外出打獵忽遇傾盆大雨,便到一尼姑庵裡躲避。他見小尼姑長得如花似玉,就動了淫心。
皇帝是天下之主,哪個敢不順從。沒想到就這麼一夜風流,第二年小尼姑竟為他生了個眉清目秀的白胖小子,這個孩子就是蘭陵王。
高澄本想把他娘倆領回去,可宮裡三宮六院排滿了,家法族規不允許,隻好把他們母子分開。
高澄皇帝覺着心裡有愧,就給蘭陵王起了個名兒叫“孝瓘”,意思是讓他别忘了生母,長大要孝敬尼姑庵裡的人。
蘭陵王貴為帝胃皇孫,但處境卻十分尴尬,母親的身份給他帶來了巨大壓力,每天都得忍受别人鄙視的目光,低聲下氣地生活。
蘭陵王之所以低調,最重要的原因是童年時遭遇到父親橫死的變故。
蘭陵王的父親高澄年少得志、野心勃勃,自負性格讓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二十九歲那年,高澄被人刺殺身亡。
父親的橫死,對蘭陵王的性格形成和處世态度的影響是深遠和巨大的:無論做人,還是處事,若太過張揚、太過高調、太不把别人放在眼裡時,都有可能讓自己随時陷入“絕地”。
由于身份特殊,蘭陵王嘗盡世态冷暖炎涼,所以很懂得體諒别人,正因為如此,他将軍做得不像将軍,皇子也當得不像皇子。
當年,蘭陵王在瀛洲時,因一位名叫陽士深的參軍的誣告而被免官。多年後,蘭陵王東山再起,陽士深正好在他營中聽令,日夜擔憂蘭陵王會因往事報複害他性命。蘭陵王得知此事後不僅極力安慰,還故意找了一個借口,打了陽士深二十大闆,以讓他安心。
若是低調能夠自保,蘭陵王也很滿足了。可是現在低調已經無法自保了。
去年,堂弟高緯繼位北齊皇帝後,蘭陵王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了。
高緯雖然性格懦弱,但卻荒淫殘暴,殺起自己的親人來,一點也不手軟。
有一次,高緯的親弟弟琅邪王高俨在宮中聚衆鬧事,嚷着要造反,後被德高望重的老将軍斛律光巧妙化解。這本是帝王家事,十幾歲的孩子不懂事,耍性子、鬧情緒罷了,可高緯并沒有打算放過自己這個膽大妄為的親弟弟。
胡太後知道大兒子心眼小,怕他弄死二兒,便把高俨關在自己宮内,高俨每次吃飯前,太後都要親口嘗試,就怕高緯投毒。
幾個月後,高緯還是趁胡太後睡覺時,将十四歲的高俨騙到自己的宮裡砍了頭。高俨的四個遺腹子也都被自己的親叔叔斬草除根,滅得幹幹淨淨。
面對這樣的皇帝,蘭陵王想不緊張都不行。可無論他如何小心翼翼,可還是無法避免地為成了高緯警覺猜忌的對象。
為保安全,蘭陵王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自污形象,消弭高緯的猜忌。
于是,蘭陵開始故意明目張膽地廣受賄賂,全然擺出一副極其貪财的面目。這一年來,人們常可以看到蘭陵王府前,賄賂的人竟然排起了長隊。
蘭陵王作為威武的大将軍,在皇帝的屠戮高壓下,不得不忍辱求生,個中痛苦與心酸,可想而知。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