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去找個随軍醫者來給你看看!”
郭嘉的出現讓陸仁有些不耐煩……還真的是不耐煩。陸仁已經忙了那麼久,最後還要在曹操的面前演那麼一場戲,身心俱疲之下現在隻想睡覺。亂擺了幾下手,陸仁下達了逐客令:“你個死老郭别再煩我了,讓我好好的睡一覺再說!再煩我信不信我跟你翻臉啊!!”
言罷陸仁便身子一翻面向榻内,不再理會郭嘉,郭嘉無奈之下隻能輕輕的退出帳去。出帳之後郭嘉回望了陸仁的卧帳一眼,心中暗道:“這小子……總感覺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以前,難道是他的壽終之日将近!?你這個混蛋家夥,快點回你的師門去延命續壽啊!”
說真的,其實陸仁剛才完全沒有在郭嘉的面前演戲,僅僅是連日下來累得實在是吃不消了的疲憊之态而已。可問題就在于在一些場合,因為各種各樣亂七八糟因素的緣故,你越是說你沒事,别人就越是會認為你有事;你說的越是實話,旁人卻越會認為你是在騙人……
就這樣到了入夜時分,狂扔了一整天的飛石,将先前的郁悶心情得以瘋狂的發洩了一番的曹營軍兵正在≥,鼓噪而歡,更有甚者居在向沖着對面的土山箭樓做着各種各樣低俗下流外加猬瑣不堪的挑釁動作。而陸仁的名頭,卻因為這些發石車的緣故,不知不覺間又在曹軍士卒的心中提高了一些。
且不論前方的營盤是如何的喧嚣嘈雜,在營盤的後方,陸仁的卧帳周邊卻一直都比較安靜。陸仁也是在郭嘉走後怕再有人吵到自己,就有吩咐陸氏子弟,讓他們請可能會吵到他睡覺的人都離遠一點。他實在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此刻,曹操正帶着郭嘉、許褚來到了陸仁的卧帳之外,向守在陸仁帳外的陸氏子弟問道:“汝家家主安在?”
“回禀曹公。家主仍在帳中沉睡未起,且容我等通傳……”
曹操擺了擺手道:“不必。義浩身軀疲憊,就不要驚擾到他的安眠。孤與奉孝入帳,探望義浩一眼便走。”
陸氏子弟哪裡敢攔曹操?拱手欠身的讓出通路,曹操便與郭嘉悄然的步入了帳中,至于許褚到是留到了帳門那裡守候。人許虎癡嗓門大,一進帳沒準就把陸仁給吵醒了。
進到帳中,曹操與郭嘉的目光自然是投向了正在榻上沉睡的陸仁。而當二人初望見陸仁的睡相時都有點想笑,隻是當真正看清時曹操與郭嘉卻又都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聲輕歎。
陸仁的睡相一向不雅。而且還有一個可說是無法改掉的壞習慣,就是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懷裡抱着什麼才能睡得安穩踏實,不然身上的被褥肯定會被他在睡夢中踢到地上去,為此婉兒、蔡琰和貂婵這三位可都是陸仁的這個壞習慣的“受害者”。當陸仁的榻上沒有女人的時候,陸仁便會抱着一個自制的大抱枕入睡。
眼前的陸仁睡相不雅依舊,隻是真一細看,卻會發現陸仁的臉頰上還有着斑斑淚痕,而他懷中的抱枕也早就濕了一片。人在睡夢中,嘴裡卻依稀的咕哝着什麼。曹操與郭嘉再靠近了一些仔細一聽。陸仁嘴裡反複咕哝着的幾乎隻有兩個字:
“婉兒……”
“……”
曹操沉默了一陣才向身側的郭嘉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郭嘉與他一同退出帳去。等到離帳稍遠,曹操忽然重重的長歎了一聲道:“奉孝啊,義浩是何等奇才。真要是有心去建功立業必能成為一代賢良,如今卻隻是為了一個女人便如此……真值得嗎?”
郭嘉亦長歎了一聲道:“這就是所謂的人各有志吧!或許應該說,這小子一向就是……”
忽然郭嘉擡頭仰望了一下正在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心中固然是頗有感觸。口中卻是唱起了歌:“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曹操微覺愕然,尚未開口問詢,郭嘉卻搖了搖頭苦笑道:“主公。你不認為《弦歌問情》中的這兩句,正是如今義浩心性的寫照嗎?嘉猶記得當日初破下邳之時,也曾問詢過義浩隻是為了婉兒值不值得如此。義浩告訴嘉說,在那之前他一直都颠沛流離,受盡了旁人的冷眼,而心中最渴求的便是有人能真心的愛護他、關心他。而這些,婉兒都做到了。因此在義浩的心中,隻怕沒有什麼能比婉兒更加的重要。”
曹操聞言,捋着胡須輕輕的點了點頭。
郭嘉又道:“其實自古以來,從不以功名利祿為意,隻願一生逍遙之人,又何止義浩一個?譬如越之範蠡,吳滅之日便攜西子遠遁;漢之張良,一統之時便即離朝隐居。而嘉觀此二賢,範蠡有興複越國之心,張良有兼濟天下之意,故而于事成之日才隐逸而去。反觀義浩,這小子一向就心性懶散,甚至說他是個貪圖安逸享樂的人都不足為過。而他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細想一下,若不是因為他心地良善,甚至有着幾分婦人之仁,他也不會如此。當初我覺得他身上有着過人的才幹而把他舉薦于主公,到現在我反到覺得是我害了他……”
曹操輕歎道:“孤與義浩相識也有七年了吧?細一回想,這七年來孤從來就沒有看見他怎麼哭泣過,哪怕是婉兒身死之時,他也沒有在人前掉過一滴眼淚。孤本以為是他心境堅忍之故,但直到方才見他在睡夢中垂淚,方知他不過是在人前強撐着的罷了。唉……或許他現在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樣,與他心愛的婉兒隻能‘相逢在夢裡’。原本好好的一場姻緣,最後卻變成如此這般,實在是叫人痛惜不已。”
郭嘉道:“主公,義浩的身體似乎一日不如一日,實在不宜在軍旅之中久呆。再者,義浩之才長于政事,武事則非其所長,不如讓他早些回轉許都,一則可助主公打理政事令主公錢糧無憂,二則也可令其将養一下身體。”
曹操閉目沉吟了一會兒,輕輕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而就在此刻,曹操的心中也難得的湧上了幾許悔意:“他在睡夢之中都想念着婉兒,可見婉兒對他來說真的是魂牽夢繞。一個這樣的人是難有大志的……孤與奉孝是不是對他做得太過份了?隻是……”
擡眼向袁紹大軍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才的幾分猶豫馬上就被冷峻所取代。或許在這個時候,曹操應該再說一次他當初的那句傳世名言:
“甯我負人,休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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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陸仁總算是睡夠了覺而幽幽醒來。隻是盡管恢複了體力與精神,可兩隻眼睛卻還是有些紅腫。
就這樣,陸仁胡亂的吃了些早飯,手裡又抓上了兩塊幹糧便趕去營中。當他尋到曹操時,曹操正在一部發石車的旁邊,用望遠鏡探視着對面土山箭樓上的情況,負責操作發石車的曹軍士卒也都在蓄勢待發――雖說昨天把袁軍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但袁軍要是不信邪,仍然執意登樓放箭的話,曹操這邊應有的防禦還是要做的。再說被袁紹的土山箭樓壓制了那麼久,到昨天才狂砸了一下袁軍,曹營這邊上上下下的都還覺得不夠過瘾。
陸仁又揉了幾下眼睛,亦擡眼望向土山箭樓,嘴裡卻還在啃着幹糧。因為一時啃得太急了點,居然不小心噎着了一下。曹操見狀笑着幫陸仁用力的拍了幾下後背,然後曹操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遲疑中向陸仁試探着道:“義浩,你這些發石車送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曹操的言下之意,其實就是在說你陸仁是不是能掐會算,早就算出了這件事。不過曹操對陸仁的能力也真是摸不透,因為你陸仁如果真的能知曉過去未來的話,那婉兒之死一事你怎麼不設法避過?這話其實曹操昨天就想問的,隻是因為陸仁在發石車方顯神威的時候因為熬不住而回帳去睡了覺,曹操當時也就沒來得及問。
“……早就知道你會有此一問,所以我也早有準備。”
陸仁心中嘀咕了這麼一句,又拍了幾下兇口理順食道,順便整理了一下事先準備好的說辭之後才道:“這些發石車的圖樣則是劉子陽轉讓于我的。其實很早的時候我就在想,曹公率衆扼守官渡要道,但兵力不及袁紹之衆,那麼制作一些利于堅守的器械就很有必要,想來想去的就想起了《墨子》中的擲機,而且正好我與劉子陽閑談的時候曾聽他提起過他有圖樣。”
說着陸仁又扭頭望了望身邊的發石車:“不過現在的樣式與劉子晔的圖樣有些差異,是我在原圖的基礎上改良的。曹公你知我别的可能不行,但唯獨搞這些機械我很在行。像現在許都周邊各屯所使用的農耕水利器械,不是大多都出自我手嗎?而這擲機在防守一事上有着其不俗的功用,我在得到圖樣試制之後就感覺此物威力遠勝弓弩,所以就趕制了這百來架送來官渡。”
“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