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郯城城西。
“你們先趕去郯城,進了城之後找驿館住下,我去我以前住過的地方看看就去郯城。”
吩咐完這些,陸仁帶了幾個随從便往自己穿越之初居住的小村而去。時隔年餘,這座小村之中又有了一些居民,但對陸仁來說都早已是物是人非。
再來到安葬李老和小平的地方,陸仁本來心中不抱什麼期望,但卻意外的發現李老和小平的墳包都還在,而且當初自己用木頭亂制而成的墓牌,也換成了兩塊石制的石碑。驚呀之下仔細一想,陸仁便猜測這兩塊石碑應該是糜竺或糜貞立下的,而且也隻有這二位兄妹會幫陸仁做這個事。當初陸仁離開徐州的時候,糜竺對陸仁心中有愧,糜貞則來小村這裡送過陸仁。
不知所謂的笑了笑,陸仁也不願驚擾到村民,隻是轉了這麼一圈之後就趕往郯城。對此時的陸仁來說,這所小村已再沒有值得懷念的地方了。
天将近午,而在這秋高氣爽的時節,這個時間點的陽光曬在身上總會令人昏昏欲睡。因為這時進出城的行人并不多,城門門卒也偷起了懶,甚至柱着長戈背靠牆壁小睡的●∨,人都有。
黃土大道上馬蹄輕響,陸仁在離徐州城門尚有百餘步的地方帶住了馬,手搭涼篷望了一眼徐州城門,複又撇着嘴笑了笑再輕歎道:“想不到居然還有要到這裡來的時候。”
自嘲一般的笑了笑,陸仁牽着馬向城門走去。将要走近之時,陸仁卻想起了以前的一個片斷,就下意識的伸手去正了正頭頂的包巾攏發。記得一年多之前,陸仁在穿越之初時頭發短,去郯城賣柴時數次曾因此被守門士卒攔下來盤問過。
現在這一年過去,陸仁的頭發長長了不少,攏發束巾也沒什麼問題了。而轉眼就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陸仁現在回到郯城,心中竟然湧起了幾分似乎不應該出現在他這個年紀的物是人非的“滄桑”感。
大緻的檢視了一下周身,感覺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陸仁這才牽着馬,領着身後的随從信步入城。現在可沒有人攔他,必竟現在的陸仁看上去和普通的遊學士子沒多大分别。等進到城中,陸仁找到了“商隊”人馬住下的驿館,交待了一番之後就一個人出了門,憑着依稀的記憶直接就向糜竺在郯城中的官坻找了過去。
“相煩通報糜别駕,舊日故人陸仁陸義浩前來拜見。”
通名之後馬上就有門人入内禀報,陸仁則背着手門前靜候。稍一擡頭,陸仁見幾個門人正用很驚呀的目光望着他,微一錯愕間就明白了過來。以前他可在糜竺這裡混過一小段時間,而且還混成了糜竺的狗頭軍師,糜竺這裡認識他的人當然有一些。現在陸仁再次出現,衣着打扮怎麼說也像模像樣的,比起以前有很大的不同,那認識他的人會感到吃驚自然是件很正常的事。當下便向這些個仆從下人随意的笑了笑,繼續靜候。
過不多時門人快步趕了回來,引着陸仁去大廳見糜竺。這一路上陸仁也在不停的環視自己曾經混過幾個月的地方,心中或多或少總會有那麼幾分感觸。
閑話少說。陸仁來到會客大廳時,糜竺已經在廳中等候。雙方叙禮奉茶已畢,糜竺揮退了仆從,上上下下的打晾了陸仁許久才開口道:“義浩,你我一别經年,你似乎變了許多。”
陸仁微笑道:“也談不上變了什麼。不過在這一年裡我遇上了很多很多的事,有幾次都差點丢掉性命……不提這個!到是糜别駕風彩依舊嘛。”
糜竺也笑了笑,問道:“自去年你離開徐州,這一年裡你去了哪裡?”
陸仁頓了頓才道:“實不相瞞,我現在……在曹公的帳下任比曹掾史一職。”
糜竺的臉色微微一變:“你、你投奔到曹孟德的幕下?比曹掾史?這可是兩百石的官職。”
陸仁搖頭苦笑:“說是投奔也沒錯,不過我當時是什麼情況,糜别駕你能不清楚?隻來是在那裡混了個書佐吏的,可是我算帳的本事你清楚,就被荀文若薦給了曹公……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那時候我本來是想送個信過來就繼續在你這裡平安度日的,可是……算了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啊。”
糜竺歎道:“那天你怎麼就走得那麼快?玄德公對你有招攬之意,可我領着玄德公趕到小村的時候,你都走了許久了。”
陸仁道:“饒了我吧!且不說當時徐州中人看我不順眼,我如果真的投在了劉備的帳下,張翼德第一個就會來找我的麻煩。”
糜竺當夜酒宴上陸仁與張飛鬧出來事,捋須輕歎道:“的确,你當時也是身不由己。隻是你現在是曹公帳下官員,你我之間可算是敵對之人,那你今日來徐州又有何幹?”
陸仁道:“不為别的,我是來向你購糧的。”
“購、購糧?”糜竺是多精明的人?一聽陸仁提起“購糧”二字馬上就明白了過來,當時就臉色大變:“我聽聞關東境内旱、蝗兩災肆虐,曹、呂兩家也皆因軍無所食而不得不暫且罷兵。你現在身為曹孟德帳下官員,來徐州向我購糧……你是想讓我被徐州上下罵死不成?這事我幫不了你,你還是請回吧。”
眼見着糜竺下了逐客令,陸仁隻是淡淡的笑了笑。盡管很不願意,但陸仁也早就诂計到會是現在這個狀況,當下就向糜竺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其實我又不是幫曹公購糧,隻是想借着這個機會狠狠的賺上一筆而已。”
糜竺道:“趁着蝗旱兩災肆虐之時倒賣糧米發橫财?你不去做生意還真是可惜了!不過我與你相交時日雖然不長,但也知道你陸義浩絕不是那種惡德之人。”
陸仁聳了聳肩:“人是會變的。我現在就是個沒心沒肺沒德行的混蛋。”
糜竺道:“少在這裡說笑!這事我幫不了你,你請回吧。”
剛想喊“送客”,陸仁長歎了口氣攔住了糜竺:“行了行了,我也不說笑了。我就是想買點糧食去赈濟一下百姓,你都不肯幫我?”
糜竺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才緩緩的開口道:“義浩,你總歸在我身側呆過些時日,徐州暗地裡的那點事你是知道一些的。如果是别的地方要赈濟百姓,你别說是向我購糧,我直接送你幾萬斛都沒有關系。可是曹孟德前番攻徐,與徐州已然結下仇怨。這個時候我若賣糧于你再被他人知曉,我叫我有何面目在徐州立足……”話說到這裡就沒往下說了。
陸仁雙手一攤:“好吧,我不為難你了,那我去找陳家試試看。也許我把一些話說出來,他們會很樂意賣個幾萬斛給我。在下告辭!”
“你……”糜竺趕緊一把抓住了陸仁的手腕:“你到底有何打算?就不能向我明言?”
陸仁嘿嘿一笑,不過笑得也有些無奈:“我既然跑來找你,對你這裡的難處自然是早有預料,但總想試試是不是可以别弄得那麼麻煩,直接買了糧食走人便是,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行了,你就幫我個忙,我想單獨的和玄德公面談一次,能行嗎?”
糜竺猶豫了一下之後點頭道:“這到不難,我設一小宴請玄德公赴宴即可。”
陸仁向糜竺再一拱手:“有勞!千萬記住,我隻能是和玄德公單獨會面……哦,關張二将跟過來沒關系。”
糜竺沒好氣的瞪了陸仁一眼,沒再說什麼。
陸仁笑了笑,再往屋舍外看了看,忽然沒來由的問道:“糜小姐她……還好嗎?”
糜竺歎了口氣:“我有時候都在想,當初你要是直接答應入贅我糜氏該多好?罷了,不提這個。曹孟德前番攻徐,對東海諸郡多有劫掠,我那二弟又不擅經營,東海一帶的鹽田多有損折,我隻好讓小妹去那裡打理一下了,現在不在郯城。”
難得來一趟徐州,卻正趕上糜mm不在而見不到,陸仁多少有點失落。不過下一刻陸仁就呀然驚道:“鹽田?你們糜家居然有販鹽的生意?以前我怎麼不知道?”
糜竺白了陸仁一眼:“你那時才在我這裡呆了多長時間?而且那時你主要是在教習曲樂,偶爾的才幫我出出主意。想我糜氏一族家大業大,你又從來沒有問詢過什麼,不知道的東西多了。”
陸仁心說我當時是什麼身份什麼情況?不該問的東西我問着幹嘛?給自己找抽啊?不過這會兒知道糜氏居然有販鹽的生意,陸仁的驚呀之意頓時就溢于言表。
鹽鐵生意一直以來都是暴利中的暴利,古時候常常是由國家來進行嚴格的把持,甚至是進行國家壟斷性的專營,像漢代就設有專門的“郡國鹽鐵令”。直到明初朱元璋的時代,鹽商們想取得朱元璋所設立的“鹽引”都還得先幫朱元璋把糧食販運去指定的地方才行。
此刻陸仁得知糜竺有販鹽的生意,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歎息,心說難怪你糜竺能僅憑一己之力就幫劉備把局面重新撐起來。此外也難怪徐州的大族會排擠你,這麼大的一塊肥肉誰不想吃到自己的肚子裡去?
(五一六,周六,與諸友會飲,大醉而不能起,至醜時中方醒。知更有誤,故連夜急碼之。今六十三至六十六回四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