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與曹操杯中的葡萄酒……其實嚴格的來說,隻能算是葡萄汁。反正這東西的味道雖然很不錯,但曹操卻品得有些心不在焉。片刻過去,曹操想挑起點話頭,就向陸仁颌首笑道:“想不到孤在有生之年,竟然能品嘗到傳聞中極西之地的美酒,實乃幸事也!”
陸仁笑着搖了搖頭:“到不是我想掃曹公你的興,隻是現在的這些酒吧,其實還根本就不能稱之為酒,若要我說,都還隻能稱之為葡萄汁而已。想要成為美酒,還需在此基礎上灌裝到橡木桶裡,再置于地下溫室中加以陳釀,至少也得到半年以後才能勉強成為真正的酒類。而且這種葡萄酒,在橡木桶與地下溫室裡放置得越久,其酒意越醇。如果能放滿個十年二十年,桶中最後剩下來的那些,可謂是酒中精華。”
說完這些,陸仁忽然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因為這些他完全就是照抄的,可曹洪那裡如果真的這樣釀出來的,最後到底會是幹邑還是白蘭地?那可真叫天曉得了。而到那個時候,陸仁早都穿回去多少年了,能品得到曹洪的酒才怪。
陸仁是覺得好笑,曹操則是啞然,自顧自的搖搖頭道:“十9,年二十年?孤今年已是四十有餘,這十年的陳釀或許還能品上一品,二十年的陳釀孤可就有些不敢去想了。罷了罷了,義浩你既有葡萄酒就肯定種有葡萄,不如取一些來讓孤品嘗一下這西域傳來的佳果如何?”
陸仁趕緊搖頭:“我哪有栽種葡萄啊?眼下在整個許都城中隻有子廉有一片葡萄林,這酒其實是我将秘方交于子廉,再由子廉釀制出來的。數日前制酒初成,子廉也不知道好與不好,就差人送了一些來給我品評一下。”
曹操聞言眉頭一揚:“你與子廉……”
陸仁裝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幾下頭皮道:“我其實就是一個混日子的人,不想有事沒事的就結下那麼多的仇家。而我與子廉之間的仇隙,總得想辦法去化解掉。”
“……”曹操無語了片刻,忽然指着陸仁大笑道:“你啊,終究還是一副真小人之心,什麼時候你要是能把這真小人之心給改掉,相信你必會是天下知名的君子。”
說是這麼說,曹操心裡卻說你這種心态不改最好!因為你這樣心态的人是最好駕馭的,不過在官職方面可就得仔細考慮一下了,有這種誰都不想得罪的心态的人,有些官職是不能讓他當的。
陸仁帶着幾分裝出來的傻氣,嘻笑道:“我才不想當什麼君子,當着太累,哪有當個真小人自在?當個君子要處處言行謹慎、循規蹈矩,還要坐懷不亂的,我是自問我絕對不可能做得到。呃……”
說到這裡,陸仁忍不住向稍遠處的另一片樹陰下偷眼望去,因為蔡琰和婉兒正在那邊低聲的說着些閨中蜜語。而蔡琰在間中也向陸仁這邊望了一眼,見陸仁望向了自己,蔡琰則是很平靜的向陸仁微笑了一下便又扭回頭去與婉兒交談。
曹操順着陸仁的目光望去,自然也望見了蔡琰遞給陸仁的那個微笑,心中卻也隐隐的泛起了些許的失落之意。但曹操畢竟是曹操,隻一瞬間的功夫就調整了過來,伸手拍了拍陸仁的肩膀打趣道:“怎麼了?見了昭姬有些魂不守舍了嗎?”
陸仁老臉微紅,趕緊扭回頭來向曹操幹笑道:“曹公為何今日會帶昭姬來此?”
曹操沒有馬上回應,而是仰頭望了望天,忽然輕歎道:“誰言别後終無悔,寒月清宵绮夢回,深知身在情長在,前塵不共彩雲飛……”
陸仁一怔,這首詩陸仁熟得很:“《離歌》?”
曹操怔住:“這首詩名為《離歌》?”
“哦、哦……”陸仁自知失言,可也沒辦法補救,隻能硬着頭皮胡編:“這是當初琴姬吟詠出來的詩,我在教婉兒曲樂的時候就順便教給了她。而曹公會知道這首詩,應該是婉兒轉教給昭姬之後,曹公你從昭姬的琴曲輕歌中聽去的吧?”
曹操接着輕歎道:“天子初都許之時,士民皆有歡喜之意,可昭姬卻因為家人落難,剩下她孤身一人寄居于孤府中,因此時時會在夜中對月弦歌,訴說心中哀愁之意,這首《離歌》就是孤那時聽聞來的。轉眼之眼就快兩年的光景了,而且她還年輕,終歸是要再找一個自己的歸宿,不能一直這麼寄居在孤那裡……義浩,你是個聰明人,現在應該明白孤親自将她送到你這裡來的用意了吧?”
陸仁執杯的手微微一顫,連杯中的酒都顫出來了少許。半晌過去,陸仁才試探着道:“曹公的言下之意,今天是……是将昭姬送嫁至此?”
曹操點頭:“正是!”
陸仁險些沒噴口皿出來,愕然道:“怎、怎麼這麼急?前、前幾天才正式訂下的……”
曹操很幹脆的擺了擺手道:“已有媒妁為證,而且你與昭姬又都不願加以操辦,務求一切從簡,那又何必再那麼拖拖拉拉的?當然是早些了解為上。再者,你與昭姬若未曾完婚,她暫居在孤底中卻又時不時的往你這裡跑,隻怕反而會惹來些閑言碎語。現在将她送來與你完婚,也可算是了了孤的一樁心事。”
對陸仁來說,這事情也來得太突然了,陸仁根本就沒有一星半點的心理準備。再說陸仁就算是再怎麼不想結婚,可這畢竟是人生的大事之一,曹操直接就送了個老婆來,卻什麼場面都沒有的,陸仁的心理上一時半會兒間的又哪裡能夠接受得了?
可麻煩的是陸仁很清楚現在不接受都得接受,這要是真把曹操給惹毛了,陸仁那就肯定是沒好果子吃的。而在這巨大的心理沖擊之下,陸仁幾乎是有口無心的道:“曹公,你、你還真是舍得啊!”
這句話觸動了曹操心底某根敏感的神經,連帶着使曹操的目光中都泛起了幾許的寒意:“義浩,你這個舍得是什麼意思?”
陸仁這裡話一出口就知道說錯了話,但眼下隻能趕緊補救:“我是說……以昭姬的樣貌人品,還有學識琴藝,曹公你完全可以把她許配給那些當世的名士才俊,而那些名士才俊也定然會于感恩之下對曹公全心盡忠。而相比之下,我這個人嘛……總感覺有些配不上昭姬。”
曹操的眉頭揚了一揚,眯起雙眼自撫長須道:“義浩,你又在自輕于己了。孤曾言文若是孤之子房,而你便是孤之蕭何。既得子房,又得蕭何,孤又何愁大業不定?而對于你這樣的蕭何之才,孤又有什麼舍不得的?而且你與昭姬不也是情投意合嗎?孤亦樂得作這個順水人情。再者,你既然都敢把話說破,孤不妨亦對你明言相告,孤需要你的才幹,需要你傾盡全力的輔佐于孤。隻要你能盡力而為,孤也絕對不會有虧于你!”
陸仁這回是徹徹底底的傻了眼,心說老曹你對我的評價是不是也太高了點?漢相蕭何耶……不過再轉念一想,蕭何對劉邦的供獻主要就是在對大後方的打理上,自己如果用現代的各種産業科技幫曹操打理後方的話,搞不好确實能成為第二個蕭何。
曹操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沉吟道:“記得那時你自己都對孤說過,孤是一個要成就大業的人,而要成就大業,孤有很多事物就必須舍得……不知為何,孤在你這個真小人的面前,反而可以敞開兇懷直言實說,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是聰明人,不用去說那些虛僞之言。”
陸仁沒了脾氣。正如曹操說的那樣,很多時候實話雖然難聽,但卻永遠會比那些華麗悅耳的虛假之言來得實在得多、有用得多。而這年頭敢這樣對手下不玩什麼花招、直來直去的以利而誘的大老闆,可能也就曹操這麼一位了。
陸仁甚至在想,這要是換了劉備,指不定得玩出多少獻殷勤、顯誠意的招數來。不過話又說回來,陸仁也感覺得到曹操隻有對他這個心态與觀念不同的現代人才會這麼直接,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正是曹操“識人”的一個體現?
心裡這麼想着,陸仁複又扭過頭去,但這回張望的不是蔡琰,而是婉兒。這一眼望去,見婉兒正與蔡琰相談甚歡,陸仁心中暗自嘀咕道:“婉兒不止一次的跟我說要我娶了蔡琰,而這次的事是我和蔡琰在暗中商量好的,連婉兒都不知道我和蔡琰其實是在演戲。不過這戲要是不演,依老曹的脾性,還有今天說出來的話,那可真叫天曉得回頭會怎麼對付我。算了,反正接下來的這兩年左右的時間正好是我和曹操之間的一個蜜月期,超過了這個時間段才會有危險。雖然我穿回去之後留了蔡琰在這裡,但以老曹對蔡琰的那份心,蔡琰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才是……這樣不是正好嗎?芳澤咱親了,好人也做到了,值!!”
想完這些,陸仁的臉上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相當之邪惡的笑,而曹操望見了陸仁的笑臉也跟着怪笑連連,因為曹操自以為得計了。當這二位心中各懷鬼胎的人目光一相交,又是一番讓旁人聽見可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笑聲……